仍旧没下文了。沈问津没调动起来气氛,颇有些沮丧,想着安安静静吃完这顿算了,失败乃成功之母,待他回去细细研究一下说话的艺术,下回约会再接再厉更上一层楼——却不想齐客突然开了口。四周很嘈杂,齐客一贯低沉的声音放得响了一些,清晰入耳,又不至于响到能被隔壁桌听见。这种私人的、隐蔽的感觉令沈问津心里漏了一拍。他听见齐客问:“无事献殷勤,非jian即盗。你是哪类?”沈问津垂着的睫毛颤了颤,抬起眼,对了一下齐客的视线,又很快地把目光挪开。旁边有小朋友端着料碗走过来又走过去,他听着那一头的喧笑,忽然就不知道怎么回答了。缓了一阵,他自知方才的行止看起来有些仓皇,遂清了清嗓子,故作自然地说:“怎么的,把我想那么坏?单纯想感谢一下你都不行?”齐客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抓起布巾擦了一下手,才道:“行。”“所以你多吃一点。”沈问津接着说,“我请客,你必须吃完。”“这又是什么道理?”齐客问。“咱做自媒体的,要起到榜样带头作用。”沈问津说,“要光盘行动!”齐客再次定定看了他一眼,这回沈问津看懂了他的眼神。齐客在说:没镜头,不用搞节目效果。“唉。”沈问津叹了一口气,夹起一根黄瓜丝,嚼了嚼咽下去,“感觉生活和工作有点分不开。”“最近太累了么?”齐客捞了片牛rou放到他碗里,“累的话休息几天。”沈问津此前一直以为自己那反常的行为举止是因为压力太大,但自从认清对于齐客的感情后,他反倒没有那么心累了。茅塞顿开的那晚,他翻来覆去到了不知几时,只记得隐隐看见了天边的光透进了窗帘缝,听见大门“嘎吱”响了一声。他在迷迷糊糊睡去前,也曾扪心自问过为什么会喜欢上那人。思来想去,不过是依赖成习惯。剪视频依赖他,吃饭依赖他,被鬼吓着时依赖他,闲的无聊时还是依赖他。而习惯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所以累么?一点也不累。更累的地方已经有人帮忙扛着了。他提溜着筷子把牛rou拣起来:“其实还好。”“嗯?”“这不是有你帮我呢么。”这句话近乎脱口而出,说得他自己愣了一下,既而心跳加速,端起水杯,不动声色地抿了一小口。
没事。沈问津想。好兄弟间说这话很正常,齐客应该不会往那方面去想。他没敢抬头去瞅齐客的表情,遂盯着碗里的牛rou数纹理,片刻后,果听见了一声沉沉的“嗯”。“会帮你。”齐客说。沈问津松了一口气,也不知内心是“他没察觉”的欣喜更多一些,还是“果然如此”的明悟更多一些。抑或是……还有些许失望,无声无息地、沉甸甸地被压在最底下。他其实挺想知道齐客知道“自己喜欢他”后究竟会作何反应,但想也不会是什么积极的态度。齐客是个体面人,不论什么事都不会闹得很难堪,估计也就是不动声色地慢慢疏远。除非……他对自己,也有那么一丝丝的感情。但这注定是痴心妄想了。齐客要是真能喜欢自己,他第二天直接去体育中心买彩票。不过没事,不管某人看起来多冷,总得试着追一追。万一……真中彩票了呢?沈问津来前已经做过功课,追人讲究的就是一个脸皮要厚。既然齐客轻易觉察不了,那自己说点略微过分的话,应当也无伤大雅。他于是道了声谢,又问:“那你会一直帮我么?”不成想齐客却没回答,而是微眯着眼看他。热气蒸腾出翻滚着的汤面,他的目光就隐在那片朦胧的雾气里。片刻后,他才说:“你最近不对劲。”沈问津的心跳错了几拍。周遭的声音尽数消失,他几乎能听见从嗓子眼里迸出来的“噗通”声。他端起茶杯又喝了口,想缓一会儿再说“哪有”,忽听齐客接着道:“你最近工作压力确实太大了。不是说让我帮你么?这周休假,下周接着上班。”沈问津只觉得自己像是在坐过山车,那颗心在空中翻腾三百六十度后忽又落了地。所以……好像没啥好紧张的。以齐客的脑回路,估计自己冲到他面前直愣愣地说“我喜欢你”,他都会以为自己是被工作折磨得发疯了。……“工作压力”真是口好锅,敲不烂的那种。沈问津定了心,含混地应了一声“可能吧”,继续信口胡诌:“不用,压力这种东西,不是靠休假就能消除掉的。”“那怎么办?”齐客问。沈问津叹了口气:“习惯就好了。”或许是因着这句话听起来有些可怜,接下来的进餐时间里,齐客一直不停地给他夹了许多菜,大概算是一种变相的安慰。沈问津心满意足,肚子撑得圆了一圈,回房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敲开军师的小窗,和他汇报情况。沈问津:洛子!我今晚约他出去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