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尹慌忙站起来,怀着最后一点期望紧张地问:“我是他的妻子,他现在怎么样了?”
手术室里的丈夫被推了出来。
还要再有一件快乐的事,那就是睡前可以幻想几分钟未来的生活。
“小尹啊,孩子又哭了,只要你,我什么办法都用了还是没用……”
也不知道电话是怎么挂掉的,只知道电话挂断后回到icu室里,坐在床边看着全身插满管子用呼吸机维持生命体征的丈夫。
电话挂断,楚尹连喘气都觉得无力。
“别太伤心了,嗯?”
他疲惫至极地说。
“我要等我的丈夫醒过来。”
在楚尹的记忆里,丈夫永远是英俊从容无所不能的,从出现在他世界的那一刻开始,就像一座高不可攀的高山,把他面前的风雨都毫无遗漏遮挡起来。
“多少钱?”他摸出手机想要付款。
他开始小声的哭,因为icu里还有其它重症患者,他不能哭出声音,只无声掉着眼泪,那让人无法移开视线的眼睛里往外掉着眼泪,就连习惯了生离死别的护士长都忍不住过来轻声安慰了他两句。
“我马上就回来。”
“但维持脑死亡患者的生命状态代价非常高,一天的花费就要数万,确定还是继续待在重症监护室吗?我的建议是……”
离开医院的时候,楚尹连眼前的世界都是眩晕的,他呆呆站在医院门口,连续说了两遍孩子,才迟钝反应过来自己应该回家了。
曾经英俊笔挺的面容现下满是可怖的伤痕,那双一直温柔的双眼也不再睁开,整个人透着死寂的沉静木然感,就像是一具已经彻底死透了的尸体。
“还要监控十二个小时,也许会有奇迹呢。”
但现在他需要很努力的去辨认那张脸才能确定对方是否是他的丈夫。
丈夫的出现满足了他所有的愿望,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和安稳,而现在,上天好像要把他幸福和安稳的权利剥夺了。
漫长的时间一点点过去,抢救室的门终于打开,几个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其中一个询问道:“沈贺的家属来了吗?”
年轻的警察和同事喉咙有些沙哑,在滔天的怜悯下,一种阴暗的人性欲望悄无声息的生长。
他在医院大厅的黑皮沙发椅上蜷缩着睡了又醒,醒了发会儿呆又睡,如此重复,十二个小时后,医生找到他,说他的丈夫被确诊脑死亡。
“脑死亡……是植物人吗?植物人还有醒来的机会对吧?”他的声音轻飘飘得像风一样,视线却认真盯着医生不放,像在恳求最后一个答案。
有一个大房子,可以种漂亮的花花草草,最好还有一个幸福充满爱的家庭。
好像在做一场噩梦,楚尹浑浑噩噩的想这场噩梦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他正准备拦车,一辆看起来足够昂贵的车停在了他面前,驾驶座上男人匆忙打开车门,来到他身前。
“嫂子,沈哥他怎么样了?”
家里的阿姨给他打了电话,说孩子看不见他哭得厉害,电话那端婴儿撕心裂肺的哭声撕扯着楚尹的耳膜,楚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哄的孩子,也不知道阿姨到底问了他什么,他麻木的像一个设定了程序的机器人,一板一眼的执行着自己的任务。
“脑死亡和植物人不一样……”在他视线的恳求下,医生顿了顿,“说不定后面医学在这方面有了重大突破,还会有苏醒的机会。”
“你别吓我,你走了我怎么办?孩子怎么办?”
对方问得急切。
他们还有孩子,看起来年轻不已感觉才是大学生的漂亮人妻,就算生下孩子那个孩子也不会有多大,而他本人看起来什么都不会,一派天真脆弱懵懂的样子。
“病人颅内创伤严重,心跳虽然恢复了,但脑干反射基本消失,现在要转往icu观察十二小时再行诊断是否为脑死亡,家属做好心理准备吧。”
可是两个警察推拒着,没有一个肯要。
“天啊!沈先生出车祸了!怎么会这样!那夫人你可怎么办才好啊!”
阿姨又打来电话,楚尹恍惚说了句不好意思意思接起电话。
“确定继续治疗。”
楚尹在医院里又等了十二个小时,两个警察因为还要协助处理车祸的事已经回了警局,临走前想给楚尹找附近的酒店入住被楚尹拒绝了。
“我想吃土豆炖牛腩……”楚尹的回复牛头不对马嘴,他压根听不清阿姨在说什么,震惊什么,只茫然的说了这么一句。
不知道等了多久,楚尹在椅子上睡过去又醒过来,中途两个警察还去给他带了两次饭,第一次买了水饺灌汤包豆浆,第二次买了蔬菜炒饭,楚尹是个不擅长拒绝别人好意的人,哪怕被丈夫伺候得难以吃得下医院外面的东西,还是忍着反胃吃了几口,轻声说谢谢。
楚尹伸出手轻轻抚摸那张脸,颤抖着嗓音:“沈贺、沈贺……”
孩子在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