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万一我家绝了户,也不怕有人掘我坟。”祁峟:……祁峟愤愤拂袖,准备和熙和理论几句:什么叫绝了户才会被人挖坟!摊上他这样的穷光蛋,亲爹的坟都能给扬了!然而他还没酝酿好情绪,郡王妃就来看望夫君了,祁峟只能含恨离去。 开春时节没能如愿替新郎挡酒,祁峟深感遗憾;他循规蹈矩地上朝、批折子,偶尔外出采风……,生活虽很富庶,却也单调乏味的紧。祁峟热情盼望着二月份,二月份气温回暖,他可以亲自下地种田;二月份积雪消融,他可以带着孩子们微服私访……正月的某日,天色明得极早,漫天|朝霞金辉闪烁,流云勾勒出火凤的形影,百年难遇的吉兆振奋人心。祁峟心情很好地牵着三小只上朝,过了个年,两岁多的祁岘性子沉稳了不少,他不再缠着祁峟求抱抱了,也不在勤政殿睡懒觉了,主动搬了小椅子,和哥哥姐姐排排坐。没人烦恼的祁峟很开心。少年皇帝清峻疏离的眉眼间带着掩藏不住的喜气。大臣们各个都是人Jing,察言观色的本领修炼到极致,大家都知道此时适合上书言事。安定侯第一个站出来,声音恳切,态度恭敬,带着十足十的谨慎,“陛下,春耕时节将至,圣人有云‘不违农时,谷不可胜食也’,陛下您看这大好河山,土地连绵不断,您看得见的、看不见的山旮旯里,处处埋藏着肥沃的良田。”“若是没有地主替您监管土地,鞭策农民,依照这群贱民骨子里的惰性,这再好的土地到了他们手上,秋天也收不上粮食来。”“这人呐,跟那驴子一样,鞭子不抽,他就懒得动弹。”“这天下九州,土地纵横千里,陛下您再怎么有手段,这天子的诏令,他也不能凭空下达地方啊。”祁峟灿烂的笑容瞬间收敛。气质突然Yin沉,搭在龙椅上的手背青筋暴起,面容不怒自威,“你想表达什么,直说无妨。”王鹤亭崔海河赵琅夏妍等人战战兢兢,掩在宽大官袍下的腿肚不自觉打颤。眼瞅着春天到了,柳树发芽了,分地放奴一事该在安南地区推广了,怎么又有人多生事端。陛下再怎么狠绝无情,他也没从京都下手啊!京中勋贵重臣繁多,各个有钱有权,他们手中的土地、奴隶,不说够子孙后人白吃白喝躺平三代,躺平两代人绝对是绰绰有余的。陛下不过是想遣散他们手中来源不正的、违规采买的奴隶,顺带从他们手中扣一丁点土地给这些奴隶安家,再顺带追缴他们二十五年地税。崔海河等人承认,吃尽肚子里的粮食再吐出来,确实让人难受,可是,可是,这已经是陛下网开一面了的结果啊。
安定侯这人真是不长脑子,活该当那死相最凄惨的出头鸟。明知道陛下重视平民、奴隶,他还张口闭口贱民惰民,真真是恶毒至极、愚蠢到家了。他也不害怕陛下一个恼怒,直接削了他侯爷的爵位,没收他所有的家产,将他一家老小放逐到狄国去……安定侯不知道崔海河等清臣心中的吐槽,只觉得他身上肩负着家族的百年基业,遣散奴隶?花钱买来的奴隶白白放了?还给她们分土地安家?简直笑话,他花钱买的是人形牲畜,是伺候他的贱民!区区贱民而已,凭什么花了他的银子还要分他的土地?安定侯心里不爽,这岁数没多大的小皇帝继承他爹的皇位、国库,也没见他拿钱去孝顺狄族老大哥、援助南越小老弟啊!凭什么就让他们这些无辜可怜的臣子掏钱,去讨好那最卑贱不过的奴隶,去收买那最微不足道的人心呢?简直可笑。安定侯搁心里痛骂祁峟,说出来的话却恭敬,他轻轻拱手,腰完得更深,“陛下,若是有地主帮您鞭策奴隶,驱使愚民,那臣保证,这大祁领土上的每一寸旱地,都会长着最葱郁的麦苗;每一寸水田,都插着最肥美的秧苗。今年秋天,一定是最丰收的季节。”“‘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将不再是古书中的语录,这将成为现实。”安定侯语气笃定,带着莫名的蛊惑,言至结尾还不忘吹捧祁峟,“陛下您将是最英明神武的君主,您的时代将是最宏大的盛世,‘成康二年’将是盛世的开始,有幸得遇您这样的君主,臣喜不自胜。”祁峟:……你的夸赞让我恶心。他拧紧眉头,极力压下愠怒,克制道:“帮朕鞭策百姓,你们是想造反吗?”安定侯慌忙撇清污水,“臣等只是帮陛下您上传下达的工具人而已,绝无二心。”“如果陛下愿意,臣等可以跪受笔录!”祁峟冷笑,“那你想怎么做。”“陛下收回分地放奴的旨意,重新起草奖励耕织的圣谕即可。”崔海河等人冷汗涔涔。安定侯这人真是高高在上久了,居然敢教陛下做事。着实替他的小命捏把汗。祁峟沉默良久,漂亮的眼皮轻轻阖上,疲惫、无奈、愤怒……,复杂的情绪悉数掩去;再睁眼时眼底一片清明,开口只轻飘飘一句,“那你和你家人先去庄子上当几年贱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