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她放轻声音:纵颐喜欢师尊她忽而顿了下来。邬道升握剑的手青筋暴起,他心跳得很乱,面上努力保持着严苛,也差些就要冷斥出声。不过她接上去的话尾击退了他的斥责:喜欢师尊对弟子这般用心,若是师尊再给它一个名字,纵颐会更欢喜的。良久,邬道升哑然,艰涩地说出那个早在铸剑之初便想过的姓名。首已。首已她跟着柔声重复,踩着他的尾音问,师尊,这是何意?她坚冷无欲的师尊闻言微顿,似被何事所绊住。不过在女子清润期待的眸光下,邬道升还是道:已,万难皆休。首,以你为首。佩剑的使命便是终生忠诚护佑它的主人,如今,你也有佩剑了。 悖论(三)邬道升没有告诉沈纵颐, 首已剑中有神剑无以的剑灵。修真界藏污纳垢,她生得太出色,测灵大会一露面, 恐早已被某些贪婪之辈盯上。她修为突破不了筑基, 现下将神剑直接给她, 只会为其徒增危险, 不若用一柄品阶不高的首已剑做掩护, 无以暗中护佑更为万全。但是佩剑终究只是死物,没有升阶的空间。还得为其加一重保险。邬道升起眼,望了望空阔寂寥的山脉, 转身离去。御剑凌空之时, 他觑见沈纵颐站在她自己的院中未动,只是抱着剑,仰头看他。女子那专诚又清亮的眸光,直到剑身落地,都还在他眼前浮浮沉沉。青年颀长宽阔的身子立在洞府之前,无以剑已收起自动入鞘, 他却依旧一动不动,背对着群山沟壑,他面目神情晦暗难明。良久之后, 邬道升终是动了。他垂眸,敛下眼底深处的暗色,缓步走进了洞府。他闭关了。这一闭关便是三年之久。在这三年里, 无以剑时常铮鸣, 似与外间的无以剑互为呼应。无以剑的剑鸣已是他唯一能感知到她存在的方式。三年后, 邬道升出关,修为突破了合体期, 真正的半步踏入飞升了。剩下半步,是斩除心魔。邬道升出关,第一眼见到的便是沈纵颐。
她在山峰之下,偶然间仰面,恰与山上的他对视起来。邬道升怔了一下,挺括白衣于山风中猎猎鼓动。他的首徒昂着头对他笑得两眼弯弯,她对他挥手,雪白的脸上笑意深深。她故意地很轻很轻地说了什么,说完后便提起裙角往山上走来。邬道升知道,沈纵颐以为他高山之上便听不见她的低喃。她接触不到筑基期以上的能力,故而不了解元婴以上的修士几乎都能做到耳听千里。他修为已是元婴的数倍,所以能很清楚地听见她的低喃。比风还轻的,比花还柔软的师尊,纵颐思念您。素来冰冷无波的黑眸霎那间动了动,如同被掷进了一粒碎石,波澜层层漾起。幽暗到谁的影子都映不出来的深眸,此时却紧紧盯着从山脚蹁跹而上的丽影。师尊!着月白金纹弟子服的女子拨开森绿的树叶,清丽婉约的身姿在磅礴绿意的背景中素得出彩动人。邬道升喉结微攒,眸中波澜涌起层叠,转瞬间又消失于眸底。师尊,您终于出关了。沈纵颐的脚步慢了下来,站在深浓绿意前,莹白得像一枚白玉,温润至极。邬道升在洞府中闭关,三年内所见的颜色全是纷杂的黑灰,在他看来,这个任务世界也不过和闭关时见到的颜色一般单调乏味。但只要沈纵颐一出现,所谓的乏味单调转瞬间都变成了纯粹与丰盈。恰如此刻,盎然的绿、莹润的白似乎这世上一切在她的比托下都可喜可看起来。邬道升下意识藏匿起心中波动,为遮掩似地,面上神情冷得更甚,看起来不近人情到有些吓人的地步。师尊沈纵颐望见他的神情,愣了愣,笑容顷刻间僵了僵。她苍白了一瞬,连带着身后的绿景也随之黯淡。邬道升敛眸,避开她碎光浮跃的眸子,对弟子的伤神似乎不为所动。袖中的长指却蜷了起来,劲瘦冷白的手背上青筋脉络分明。一心柔软的首徒,坦诚着一颗专诚信任的心,兴冲冲地跑上山来见师尊,却被师尊冷脸以待,应是伤心得很。邬道升抿起唇,喉咙钝涩,他无意再在此受熬,转过高大身形便欲离去。师尊!背后忽而跃起一道带颤的唤声,邬道升一顿。也就是这顿住的瞬间,步履声疾起,衣袖穿过叶丛的摩挲声遽然加大,随着一阵撷裹暖香的风靠近,青年宽阔结实的背后蓦然贴上了一具娇软温暖的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