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纵颐明眸微动,看不出喜怒,但口中温温和和地应了:嗯,师叔,那您慢走。朝鉴嘻嘻哈哈地点头,揣着袖子跑了。跑到殿外,又御剑,御剑飞了很远,飞出陆浑山后,直奔玄烛州。到冥河那儿,他一鼓作气把冥河周围十几座山给炸了,炸完了不管慌乱出逃的妖魔鬼,扭身飞了回去。一路上不住手,看谁不顺眼就拔剑相向,金乌玄烛两州都没人打得过他,于是朝鉴一路上又结了不少梁子。等他回到陆浑山,告状的飞鹤信已经快把江春与埋了。江副掌门眼神麻木,把信扔给了朝鉴。朝鉴见状冷笑,有胆子告状,真有本事就跟本尊单挑。江春与又从他眉眼里看出了不及掩藏的戾气,微微思索一番,试探道:掌门洞府已毁,一半峰倒是很空,不若我去和纵颐说说,将您的新洞府安置在一半峰?闻言,朝鉴眼睛一亮,可转瞬间熄灭了,他Yin惨惨地盯着江春与:哦,他不要金银,我难道比他差,还稀罕他的山峰不成。他低眼喃喃:我也不要。早知道就任江春与屏息倾听,也没听清楚朝鉴早知道就会怎么样的内容。朝鉴接着古怪一笑,剑光一闪,从原地消失了。江春与最终也没有想明白他口中的他又是谁?但她也没有更多时间去查明。因为沈纵颐回了陆浑山,这消息掀起了金乌州的轩然大波。四方八宗都送了信来要探望不幸堕魔的沈纵颐。江春与这几日在忙着给他们安置住处。 江春与视角的一些往事一连三日, 陆浑山都不见朝鉴身影。江春与忙得焦头烂额,没有沈纵颐分担一半事务,她这个副掌门像是独自撑起门楣的失孤少年, 不得不马不停蹄地从二机峰和三能峰四修峰之间各处奔走。她也不对二机峰一大把年纪的长老们报以希望, 他们能带好自家弟子, 看着弟子不出去乱打架就谢天谢地了。有朝鉴这个惹是生非的掌门在, 陆浑山的人大多有些不正常。人是不太正常的, 宗门是又大又复杂的。兴许只有沈纵颐能面不改色地压住他们。江春与不是第一次意识到陆浑山离不开沈纵颐。沈纵颐被掳去魔界后,陆浑山大大小小事情都乱了套,整个山头近万修士, 每日的灵石开支丹药供给乃至后山灵兽的起居都得有人梳理负责。以往江春与只负责和四方八宗交接修炼有关的事宜, 这些琐碎之事也是第一次接触。
饶是沉稳如她,初见此等阵仗也有些怔愣。还是沈纵颐从前培养的几个管事弟子帮忙,她才逐渐上手。如今沈纵颐回来了,江春与却不好意思去寻她帮忙。陆浑山的长老弟子们,当然除了朝鉴,没人不对堕魔归来的大师姐报以小心翼翼的态度。曾经沈纵颐也弱, 但却是蓬发向上永不屈服的。如今堕了魔修行尽毁,他们只觉得沈纵颐身上散发着若有似无的疲倦厌怠,她人是笑着的, 但笑容是虚弱苍白的。不变的是,她依旧温柔,平和温暖得让人难过。对待现在的她, 几近要将她当做个易碎的宝物般。谁还敢用这些俗务烦扰她。江春与揉了揉眉心, 终于调和好宗内宗外的所有不方便的地方, 定了四方八宗每个人的住处。藏青色长老服被她长时间的伏案给弄得褶皱迭起,不复硬挺。她按着眉, 眼神渐渐空怔。在结束了这些杂务之后,江春与总是想起沈纵颐。未曾堕魔前的沈纵颐。初见众人口中的剑尊首徒,是在后山泉水旁。月光如银,素来安静的泉池却水声哗哗,入耳叮咚。她拜入陆浑山三年,深居简出,不喜和谁交往。但就在这点零星的社交里,每次都能听到同一个名字:沈纵颐。关于这位首徒的评价很多。或褒或贬,褒扬的都是她的皮相,贬低的都是她的天赋。江春与并未因这些评论而对沈纵颐生起兴趣。直到那夜她听到泉水声,来到泉边。看见月光下有个浑身是血的女子在泉水叮咚中洁面。她的目光从对方莹白如玉的肩背,转到乌浓黑发下洁净后的面庞。素来冷情的她竟也为之一个恍神。很美。超乎雌雄与审美差异的美。有如此倾城绝艳的皮囊,也无怪乎他人在谈及其天赋时,眼中流露出的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