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去吧,我走了。”
尹净汉目视着那个挺拔的背影,月色下显得十分孤寂,他不由得想起孤单的自己,突然产生了一丝共情。
“崔胜澈!你要是没地方去,就在我家将就一晚吧。”
前面的身影倏然顿住,转头看向路灯下裹得严严实实的尹净汉。凛冽的寒风吹的他鼻尖通红,崔胜澈在昏暗中突然扬嘴笑了起来,转身朝尹净汉的方向走去。
尹净汉看不清崔胜澈的脸,也没看到他露出的酒窝。他裹紧外衣,眼角微不可查地翘起一个弧度,等着黑暗中的人向自己走来。
爷爷,我可能遇到真正对我好的人了。
因为分了一床被子给崔胜澈,尹净汉不得不找出几年前就搁置的小太阳取暖器。
冬夜总归是冷的。
但吃饱喝足的尹净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身子从里到外都是暖烘烘的。
他趴在床沿,侧过身去看平躺着的崔胜澈。
崔胜澈身下是尹净汉用许多硬纸板铺成的“床”,暖黄色的光打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不知是喝了酒还是灯光的缘故,尖锐的锋芒逐渐被慵懒所取代。
在尹净汉探出头的霎那,崔胜澈的目光就追随着他。那眼神没有敌意,甚至带着些许温柔,折射出尹净汉看不懂的情绪。
“崔教练,打地铺能睡得着吗?”
“当我是什么娇生惯养的人吗?”崔胜澈像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话,自嘲地撇了撇嘴角,“还有,别叫我崔教练,我已经下班了。”
尹净汉吐了吐舌头,“那我该叫你什么?”
“胜澈。”
“胜澈……”床上的人小声嘟囔了一遍,忽然觉得这个称呼十分熟悉,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却又无从考证。
正在他努力回想有关“胜澈”的记忆时,崔胜澈突然开口,“净汉呐……”
“嗯?”
“我能在你家多住几天吗?”
“当然可以了”,尹净汉脸上露出半分迟疑,随即又覆上了灿烂的笑容,“虽然不知道你有什么难处,但你明早给我煮红豆粥好不好?”
崔胜澈自下而上地注视尹净汉,他背对着光,上扬的嘴角牵动饱满的苹果肌,金黄色的发丝随着晃动的脑袋胡乱飘舞。如果崔胜澈没有亲身目睹过他的过去,当真会以为他是天真善良、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使。
“好啊。”
好啊,我愿意给你做一辈子饭——崔胜澈这样想着。
尹净汉闭上眼,不愿去琢磨崔胜澈话里话外掺杂了多少客套,掺杂了多少刻意。
然而,此刻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三个月前,在他们初次相遇时,崔胜澈向他投来的眼神。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崔胜澈的另一面。
尹净汉只觉得荒唐,那天他居然从崔胜澈的脸上读到了四个字——失而复得,这是他这辈子最渴望的东西。
少年时接二连三的事故让尹净汉变得多疑,也让他无法心安理得地接受崔胜澈突如其来的示好。可当他真的入眠,梦见的却是另一幅场景。
夏夜,月明星稀,万籁俱寂。
耳边是虫鸣和溪水潺潺,崔胜澈紧紧握住尹净汉的手,手心出汗也不松开。
坐在岩石上的尹净汉向远处眺望,整个临江都睡了,哪里都是黑沉沉的一片。这座落后的小城没有夜生活,亦或是有,只不过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这是他第一次爬上芝山,也是第一次和崔胜澈一起爬山。
阿嚏——阿嚏——阿嚏——
昼夜温差大,尹净汉接连打了三个喷嚏。
强壮的少年将尹净汉搂进怀里,宽厚手掌带着薄薄的茧,摩挲着他的手臂,心想尹净汉也太瘦了,要多给他买肉吃。
“我听说,连打三个喷嚏是有人想我了”,怀中的人侧过头,“是你吗,胜澈?”
褐色的眼瞳在漆黑的夜里暗了许多,却更显纯净,里面是点点繁星组成的银河,崔胜澈深陷其中,甚至想溺死在其中。对方离他越来越近,几乎马上就会贴到脸上来,他一时有些头晕目眩,感觉自己的耳朵和脸开始发热。
“我能亲一下你的酒窝吗?”
崔胜澈愣在原地,他都快忘了自己还有个酒窝。
薄而温润的嘴唇逐渐贴近,呼出的热气喷薄在他的侧脸。崔胜澈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脸红得快要滴血,目光不知所措地落在尹净汉身后的桦树上,就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毁掉这氤氲的暧昧因子。
“你不笑,我怎么亲?”
尹净汉承认,自己真的很喜欢逗弄别人,他的脸上又露出了熟悉的坏笑。
若是在平时,崔胜澈定要恼羞成怒。而此时此刻,眼前这个剑眉星目却又青涩害羞的少年,反应迟缓地扯出一个干巴巴的笑。
他像一只乖巧的提线木偶,一呼一吸、一举一动都在尹净汉的掌控之中。
带着凉意的唇瓣贴在了崔胜澈的右脸,堪堪拂过他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