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女孩的母亲刚刚在亲子餐厅门口晕倒了,宫六生跟着救护车先去了医院,两个小孩现在在我车上。”
病重的某任前女友她知道了,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而汪汕没法说出口的事?
汪汕没再瞒她,先是问她还记不记得叫小梨的小女孩。
瘦削的脸上不含一丝血色,眼下有一层薄青沉淀在暗黄里,粉条纹病号服在她身上显得格外空旷,青筋浮起的手背插着针头,经由输液管连接着缓慢滴落的透明液体,汲取着少得可怜的养分。
只记得在一片欢笑中,带着渔夫帽的背影格外萧瑟。
“你肚子饿吗?白羽那里有面包,你也去吃一个好不好?”
她很快转过身,看着倚在门边的男人。
黄鹂趴在病床上,温柔的声音伴着脚步声从身后传来,转身回头,她的眼里还噙着未抹干的泪花,眨了眨眼,才看得清是位漂亮的阿姨,也认出了是白羽的妈妈,“啊……阿姨好……”
宫欣顿了顿,生老病死这种书本上没教的课程,不知不觉地,提前摆到了他们面前。
「剩下的等宫六生自己跟你说吧,我不好代他发言。」
*
碍于小孩在场加上启动了车,汪汕没有继续往下说,让她先收拾好东西回来。
“不要!我不要你生病!”他着急拉扯自己的衣服,指着上面棕色大圆脸上有两坨圆腮红的卡通人物,“面包超人会打败细菌小子的!”
宫欣努力回忆之前见到她时的模样,却记不得她那时的眼耳口鼻。
“嗯啊,所以你就是我的面包超人啊,只要你健康平安,妈咪也会努力打败细菌小子的。”她笑着捏了捏小孩肉嘟嘟的小脸。
“你好啊。”
提着一颗心上了车,车子到了深圳湾关口时宫欣才收到汪汕的信息。
宫欣见她举起手就想揉眼睛,连忙喊停了她,从包里抽了张湿纸巾,俯身帮她拭去残余的泪珠,小姑娘眼圈又红又肿,宫欣小心翼翼地,只怕用多一分力弄疼了她。
什么涉及了宫六生的个人隐私?
她这是吃醋了?
宫欣这才把目光投放在病床上的女人身上。
黑眸早已浸入清泉,小嘴微撅着:“妈咪你也会生病吗?”
她在宫六生眼里竟
“宫欣。”
还不到午后四点,天空已黯淡无光。
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姑娘,这会却如秋末冬初的枯草朽木,没敢开窗,怕风一刮便再也找不到她存在过的踪影。
宫欣甩了甩头,开什么玩笑呢,宫六生这么些年的醋要是认真吃起来,她早得胃穿孔了。
黄鹂回头看了眼还在睡觉的妈妈,有些犹豫:“可是我想陪在妈妈身边……她醒了,就能看到我了……”
手机搁在黑曜石洗手台按了免提,她嘴里含着牙膏泡沫一时没回忆得起,要汪汕提醒她亲子餐厅,她才找出那段记忆。
有些妈妈会自带辅食给幼龄宝宝吃,可她却是自己从保温罐里倒出了一碗白粥留给自己。
「她女儿刚刚一直在哭,白羽也有一点被吓到了。」
这时失去假发和帽子的遮盖,宫欣的视线只往上方扫过了一秒,便匆匆忙忙移开。
她握紧了手机,想打回去追问汪汕,可她也知道汪汕不会说,尤其是涉及过多个人隐私的事情。
也有人如他一般,像伊卡洛斯努力向着高空的炙热靠近,而不顾身后的蜡制羽翼一点一滴融化。
她摇摇头,也没怎么酝酿就开了口:“妈咪不能保证不会生病,可能有一天我也会突然被细菌小子打败……”
“唔,阿姨先帮你陪着妈妈,如果她醒了,我第一时间通知你,好不好?”
小女孩也确实哭饿了,点了点头走出病房。
眼前飘起了薄雾,她隐隐约约觉得薄雾之后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像是以前说的某些玩笑话下一秒就会成了真。
“谢谢阿姨……”
这种画面,饶是她内心再怎么强大,都难以注目多几秒。
汪汕没有结婚生子的打算,他也不知道自己能继续喜欢宫欣多久,可每每看着宫欣和白羽相处,他就有种“诶其实有个孩子也挺好的嘛”的想法一闪而过。
病床靠窗,窗外光线阴冷灰暗,而病房里的白炽灯惨白得令人心慌。
那女孩是宫六生ex,汪汕说。
信息量有点大,宫欣含了好一会泡沫,到嘴巴辣了才赶紧吐出来,她还没开口问为什么宫六生会陪那位姑娘去医院,汪汕直接给了她答案。
「她叫黄伊茗,癌症晚期了,状态很差。」
一瞬间她觉得心脏被丢进一个装满酸液的玻璃罐里浸泡着,想浮出水面时又被无形的手压至罐底,连罐口都被盖子封紧,连一丝氧气都隔绝在外。
她像永不熄灭的太阳,让大家都情不自禁一直绕着她转。
宫欣也记得那头格外突兀的假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