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与花(二)
萧晓鹿歪头沉思片刻,回过味来。“你早知道!”
辛桐笑着一一应下,将手套带回。
截然不同的雄性生物终于在共同敌人面前迅速达成百年难得一见的统一战线。
她随手抽过季文然带上来的绘本翻看,脑袋靠在他肩头,嗅着淡淡的木香,乱跳的心逐渐平稳。
辛桐照例穿黑大衣,内搭是被遮得严实的蔷薇色丝绒裙,只露出些许艳丽的色彩。她盘起长发,一截白皙的脖颈露在外头,从头到脚,唯有耳垂装点一对浑圆的珍珠耳钉。
辛桐合上绘本,侧过脸看向季文然安静的睡颜。
手中的是那个有关小熊的故事,他在临杭讲给她听过。
季文然坐在沙发,裹着羊毛围巾,面色近乎失血的苍白,燕城的冬天让他吃了不少苦。他对造型师说:“拿一双不高于五厘米的鞋,粗跟,圆头,穿上还能小跑。镶钻,掐金,带水晶花的麻烦都扔远点。”
徐优白低头一笑,未再言语。
而眼前的二人,一个喝着高糖奶茶,穿着好像从优衣库里随便拿的廓形套装,另一个素颜前来,眼下甚至还有疲倦带来的眼袋。
开车回公司,一路上萧晓鹿忧心忡忡地同徐优白碎碎念,担心辛桐在外头被人欺负。
“这不是防身用的。”辛桐道。“这是预备使下三滥手段。”
辛桐坐到他身边,脱下试穿的高跟鞋,挨近沙发摆好。
她的穿着与这里有些许格格不入,太老。米色的暗花真丝衬衫和毛呢直筒裙,没化妆,甚至没有口红,容颜寡淡无味,唯一的首饰是耳畔的珍珠,仿佛在卖廉价大杯咖啡的咖啡馆读书写作的女作家。
辛桐端着那杯热水,发愣。
造型师们想要伸出帮忙整理的手又被她的举动逼回去,继续僵直地守在一边。
医院暖气很足,杯口的雾气不显,轻轻袅袅地往上升。
燕城里聚集的有钱人大多矜贵,一旦有需要必须马上到位——看到一张提包的图,哪怕刚从别国的生产工厂离开一秒,也要立刻空运来拿到手上。
她的脑海忽得冒出这三个字,心口说不出的梗塞。
徐优白跟在女友身侧,默默补充:“杀人放火戏做全,录音影像都到位。为避免那边起疑,我和晓鹿过几天再飞燕城,到时候联系。”
她可没
徐优白半搂住她,手掌覆上她的手,帮忙拧开把手。“不是穿越,是国共合作。”
“我本想送给季文然,但他居然把你泡到手了,出乎意料地争气。”孟思远耸肩。“所以这玩意儿送你去燕城防身。”
来送人的萧晓鹿刚下车还是一只滚圆的小白熊,进了机场立刻爱美地脱掉外套,露出里面马卡龙粉的厚毛衣和半身裙。
这俩不去说相声可惜了。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可后来她要离开。
孤单的小熊建造了一个沙堡,邀请心爱的女孩成为自己的皇后。
一个北方的冬天。
孟思远自知劝不动,主动认输。他同辛桐聊了些有的没的,嘱咐不少去陆家的注意事项,坐了大约十五分钟,预备离开。临走前,他给辛桐接了杯热开水,让她好好休息。
直到办公室门口,她还在说:“她不是傻白甜,但辛姐真的很不会拒绝别人,对面那么多白莲花、绿茶婊和各种bitch,我肯定会担心啊。”
离开新安那天,落了一场大病初愈似的冬雨,缠缠绵绵。
“现在的设计师脑子里就没有舒适这两个字吗?”辛桐在穿衣镜前转了一圈,抱怨起脚上的高跟鞋。
她握着辛桐的手,一本正经地教唆犯罪:“打架掐蛋,省力一半。遇事踢裆,非死即伤。碰男的就踹,女的就扯头发。他们要敢威胁你,你直接拿刀子动手,我们这波人都从黑道混出来的,不跟他们打官腔。”
傅云洲。
“真没想到会是你。”她轻声呢喃。
白天阳光高照,亮得晃眼,却又凄冷得过分,比假期最后一日赶出来的作业还要敷衍。到处都是灰扑扑的景象,夜里大风一刮,无法言喻的压抑弥漫,寒风带雪。
一条命,你还我一条命就算两清,辛桐慢慢想,喝掉塑料杯中的热水。
“你骗了我,”小熊哭泣着,将沙堡推倒。“我要去一个没人的地方,再也不回来了。”
她说着,砰得一开门,往里瞧了一眼,随即面色凝重地砰得一关门,见鬼似的看向徐优白,喃喃道:“要命,我可能不小心穿越到了傅云洲跟程易修跟江鹤轩能和谐相处的时空。”
辛桐拿过自己的提包,包里塞着手机、一个药瓶和一些零碎。药瓶是出发前,孟思远悄悄塞给她的不干净的东西。
恐怕是乱流的缘故,起飞穿越对流层时好一阵颠簸。季文然服药睡去,辛桐却怎么也睡不着,神经好像涩滞的琴弦,嘎吱嘎吱响。
这两人可能是他们遇到过的最奇怪的富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