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江羽说,“好听。”边城沉默了一会儿,问:“你的听力没有问题?”“啊?”江羽像是没懂他的意思,又重复了一遍,“好听。”“你不会是那种孩子吧?”边城说,“只要是妈妈做的菜都好吃,只要是哥哥弹的琴都好听。”“妈妈的菜本来就好吃。”不知道为什么,边城忽然笑了笑。“睡吧。”他说。“嗯,”江羽很有活力地说,“哥哥晚安!”边城挂断了电话。作者有话说:坏消息:明天请假,停更一天好消息:下次番外就更完了 亲情篇(三)接到病危通知的一刻,边城一时不知作何反应。离别前有漫长的病痛作铺垫,此刻既有重锤下落的震颤,也有悬而未决之事尘埃落定的释然。护士推开病房,就像拉起最后舞台的帘幕他和父亲走到床前,干瘦的老人在被褥下几乎隐形,覆盖着老年斑的手上,生命rou眼可见地一点点抽离。病房里响起轻微的抽泣声,边城转头一看,边怀远已经落泪了。就像妻子当年的临终一刻。“哭什么?”床上的老人还从容些,“我都奔九十的人了,可以去死了。”“爸别这么说。”边怀远插话,“您看倪院士,九十多了,还全国上下跑项目,您挺过这一阵,还能办百岁宴呢。”孟昌业没理会他空洞的安慰。他的生命油尽灯枯,他自己早就知道。“我要去见小洁和她妈妈了,我把她们抛下太久了,”老人用最后一点力气,转头看着女婿,“以后好好过吧。”岳父难得说了句祝福,边怀远感到惊诧。孟昌业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转向边城:“让我们爷孙俩单独聊聊吧。”边怀远拍了拍边城的肩,走出病房。边城把椅子拉近了些,坐在床边。孟昌业的面庞已经瘦削凹陷,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也许是回光返照,声音比之前清晰了许多:“我是快死的人了,你有什么秘密,都可以告诉我。”边城眼中闪过一瞬间的惊讶。“你脑子很聪明,但一点也藏不住事,”孟昌业看着他,“说吧,都到这时候了,外公还有什么接受不了的?”他确实有秘密。掩埋了多年,已经腐烂的秘密。“妈妈不太下厨房。”边城说。这句话答非所问,不过孟昌业还是顺着点点头:“是,她不喜欢做饭。”“小时候,有次出差回来,她要带我下馆子,我说想吃家里的饭,她就试着做了做,”边城说,“查菜谱,折腾厨房,最后炒了一个青椒rou片。”“很容易上手的菜啊。”
“嗯,”边城说,“太难吃了,难吃到我以后很多年都讨厌青椒的味道,觉得又涩又苦。”孟昌业听着女儿的陈年往事,即使是糗事也开心:“然后呢?”“她问我怎么样,我说很好吃。”“你也有说人话的时候?”边城笑了笑:“结果,之后很多年,她每次给我做饭,都会做青椒炒rou。”孟昌业也笑了。“有些话,如果第一次不说,以后就说不出口了,”边城回忆道,“她以为我喜欢她做的菜,直到她出事,我都没来得及告诉她。”孟昌业沉默许久,微微颔首:“是吗?”“外公觉得我应该告诉她吗?”边城问,“把秘密说出来,她会更幸福吗?”孟昌业想了想,说:“你妈妈是科研人员,我也是。无论任何时候,我们都更想知道事实真相。”边城望着濒死的亲人,心率检测仪发出规律的滴声。“我是同性恋。”边城说。病房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起来。微弱的呼吸声无限放大,到了让人耳内轰鸣的地步。“这样啊。”孟昌业说。“外公不惊讶吗?”“我震惊的不得了,”孟昌业说,“只是我做不出那么大反应了。”“所以,”边城问,“说出来更好吗?”孟昌业咋舌:“我真是给自己挖坑往下跳。”他握住了孙子的手。“我希望你不是同性恋,我真的希望,”孟昌业说,“但事实是这样,那也没有办法。”“如果外公活下来,会支持我吗?”“当然会。”“真的?”边城很讶异,“你刚刚还说……”“没办法,”孟昌业叹了口气,“除了我,还有能支持你的人吗?你人缘差的连个朋友都没有。”边城反驳:“宋宇驰是我朋友。”“过不了多久他也得被你气跑了,”孟昌业瞪着他,“你以为我为什么天天管他们家闲事,从他爸妈棍子底下把他救出来,就是想让他对你好点。”“……这样吗?”“做异类太苦了,要受人指责,要做别人的谈资,我希望你活得更轻松一点,”孟昌业说,“你已经有太多地方跟别人不一样了,何苦再添一条。”“异类也没什么,”边城说,“我不怕孤独。”“你觉得孤独没什么,是因为你不是真的一个人。”孟昌业说。说罢,他忧愁地看着边城,摇了摇头,银发和枕套摩擦出轻微的窸窣声:“以后可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