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璟明微微蹙眉,唐云峥问道:“你可有听过昆仑的前尘镜吗?”叶璟明:“神话故事罢了,从未有人寻到过这面镜,自然也不能借此追溯往昔了。”唐云峥:“这药与前尘镜有异曲同工之处,药放在熏炉中点燃,伴随药香入梦,人便会回到心中所念的时候,能在梦中的那时那刻,短暂逗留一日。”“这药于是也称≈039;一日愿≈039;。”叶璟明啊一声,低头看了看手中这枚盒子。唐云峥说:“你要试试么,你想回到从前哪个时候?”叶璟明仰脸问道:“若我心中想着一个人,我在梦中也可以回到他的从前么?”唐云峥愣了一下,叶璟明凑上前,两指捻起他肩上垂落的辫子,转玩一会儿说道:“我想回到你儿时那会儿。”唐云峥唇瓣绷紧,神色竟有些紧张。入夜时唐云峥往炉里倒了药粉,点着了熏香,阖上房门时千般叮咛嘱咐:“我小时候脾气坏,要是惹你生气了,你揍我便是,别与我客气,你可别憋着一肚子气,梦醒回来与我算旧账啊。”叶璟明合着薄被躺下:“我哪里会与小孩计较,倒是你这么大岁数了还常常惹我生气。”“要脸不要了?”唐云峥闭了房门,在门外抱着刀守着。叶璟明在床上翻来覆去,心头不免忐忑,因此久不能入睡,他方才想起身来与唐云峥抱怨,这夜平白期待了一场。眼皮再一眨,叶璟明便换了个地方。天色灰蒙蒙的,天边打起闷雷,隐隐像要落雨,叶璟明讶异打量一下四周,鼻间嗅到一股子血腥味儿。他熟悉这里,却又不熟悉,那条往日挤满货摊的普鲁市集上,依旧熙熙攘攘,只是贩卖的货物换了病死的牛羊,其中还掺杂了缺胳膊短腿的老人孩童,禽畜和人一齐被买卖。人的头上插着粗短不一的草标,他们随时可以被带走,宰割,充饥。叶璟明神色微沉,一道矮小的身影忽地从身边晃过。叶璟明与他错身而过那瞬,飞快捕捉到一双鲜明的碧绿眼瞳。他想了想,追上前去。那小孩后脑上甩着一截短短发辫,一头乱发毛毛躁躁,坚硬又刺挠,他七拐八弯溜得飞快,一下蹿进一个小巷,藏身入一处矮屋中,身影便消失不见了。叶璟明想了想,走了进去。里边的人撩起一块残破布帘,抬头正与他打了个照面。他一愣,回头与屋里的人说了些什么,很快一个女子便也从后探出身来。女人的眼眸碧盈盈的,她轮廓深邃,五官明艳,叫人一眼便难忘怀。叶璟明忍不住一再打量。他长得好像她。
只是女人如今十分消瘦,神色黯淡,面上两只眼圈微微泛红,她眼角有泪,像是方才哭过。许是陌生男子的目光太过明目张胆,女人便往丈夫身后躲了躲,男人下意识张开手臂,将她护在身后。叶璟明道:“是我冒犯了,我是前来找人的,谁知误打误撞闯进了这里。”他又一想,他讲得一口中原话,怕是要叫人给赶出去了。眼前男人瞧他一眼,只是用中原话回说:“你不该到这里来,我们没有钱。”叶璟明失笑,忙躬身道:“确是个误会,还请两位不要见怪。”他伸手一捞,想给他们随一些礼,却发觉身上并无银两,便悻悻退开两步。他说:“我没有恶意。”男人于是哄着妻子进去,扭脸对他道:“我没有茶水待客,便不留你了,这条集市上除我之外,唯有一间客栈的掌柜会说中原话,你若是迷了路,可以去那里找他。”他又看了看他,委婉劝道:“如今并不太平,像你这样长相和打扮的中原人,还请早日回到家人的身边。”叶璟明张口欲言,门外便嘈杂起来,几个膀大腰圆的普鲁人吵嚷着进门,男人不得已,硬着头皮上前迎客。那些普鲁人向男人打听一本中原的武功秘籍。叶璟明伫在一旁,本是听不懂的,隐约听见“归元心法”几字,他眸色一沉,再看这幕,便知道这几人的来历了。他眼见男人收了金子,客气地将一行人请了出去,他不好久留,也被一同推搡着出去,回头间瞧见男人欢喜奔进屋里,与妻子拥在了一块。他那会儿还不知,烫手的金子是要害人命的东西。叶璟明心中沉沉叹息,他倚靠着大门旁的矮墙,低头思量对策。头顶突然遭什么东西敲了一下。他摘下来一瞧,是一枚干枯了许久的桃核,他于是侧头一望。墙头稀疏的篙草里掺着一戳乌亮的呆毛,微不可察地晃了一晃。叶璟明:“偷偷做了坏事又不敢承认,是个坏小孩了。”杂乱的篙草中露出两只小手,又露出一双碧亮的眼眸。叶璟明笑:“原来是你在偷偷使坏。”唐云峥趴在墙头,支起脸来,静静打量了他好一会儿。叶璟明好整以暇抱起双臂,仰脸与他对视。片刻后,唐云峥冷酷说道:“你和他们不是一伙儿的,你看见我爹亲收了钱,你为什么蹲在我家铺子的门口,你到底想做什么?”叶璟明:“你一下问了这么多,我要从哪里答起才好,不然你先下来,你下来我就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