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打定了主意,黛玉微微地直起了腰,竟也生起了一股狂气来——
着紫鹃、雪雁两个人进宫, 心里也清楚得很,除了这俩丫头, 这偌大的皇宫谁都不能与她交心, 即便是后来雪雁拜了罗嬷嬷做干妈, 她也没自信到觉得罗嬷嬷会向着她。只是有刘遇在, 东宫里谁也不敢下她的面子,她便顺理成章地和人井水不犯河水地处着,吃穿用度自然不用操心, 她也不摆主子的谱, 几个月下来太平无事, 不管是她, 还是原先的宫人, 都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西宁王调兵的举动自然是大逆不道,但到底算不算“反”,有些老臣心里嘀咕着还有些商量的余地。毕竟兵改这么久了,西宁王当年就算统领过整个西北军,重权在握,也卸甲归京这么些年了,多年不带兵,他的旧将们还愿不愿意听他的话都难说,如今天南地北的,新兵都征了几轮了,他能调多少?以卵击石,他自己也没那么蠢,不过是藏王没了,他想扶持外孙上位,见朝廷没有帮他的意思,想着放手一搏罢了。这兵调动起来,也不是往京城来的,多半是要往西藏去。但皇帝可没给他辩驳的机会,直接定为谋反,只怕他人还没能去西藏给昌平公主撑腰,就要先折在中原。
北静王张了张口,想了想自己的处境,没敢出声。
御书房中灯火通明,大家面上都不太好看,之前议事的还有没来得及出宫就被喊回来的,刘遇到得竟然不算早了。他一进去,皇帝便看着他,轻笑了一声:“西宁王反了。”
她本来也不是什么万事忍让的性子。现在真要在这东宫当家做主起来,心里也门儿清,自有一番章程。刘遇正要同她说几句不用担心之类的话,就听到太监在屋外小心翼翼地叫他,说是陛下有要紧事宣他。
西宁王现在跑他旧部那儿去了,可自己的一家老小还在京城里呢,他要敢说声,帝王震怒之下,知他的逆党同谋的罪,他今儿个都出不了这座皇宫。仔细算起来,西宁王和他又有多少交情呢?就是当年舔血过命的情谊,那也是和他那早早去了的老父王的,现在先帝都没了,他还记挂着那些所谓的四王八公的旧交情给谁看?现在八公府还剩几家呢?当今登基的时候,众人还都盘算着,这位忠平王是出了名的好脾性——换个说法,好拿捏,先帝想来也是这么想的,民怨沸腾,熬不住,退位也得退给个软柿子,好接着做自己的实权皇帝。谁成想这几年下来,要是还看不通透,他们也真别在这京城里混了。
林徹外
黛玉听他这话,是十分放心把那些事交给自己处理的。她其实也有几分傲气,当年刘遇以士礼待她,赠她春雷琴,其实比后来那些珠宝首饰更合她的心意。现在刘遇放心把后方交给她,也叫她生出一丝喜气来,把心里的那点不安压了下去。
他打的一手好算盘,先斩后奏,替外孙把位子夺了,占据西藏优势,皇帝也不会明着同他撕破脸,只是实在是踢到了铁板。一直以来,西宁王就在自作聪明地挑衅皇权,自己的亲生女儿都成了工具,借着她两面拿乔,还真当人家怕了。若说老藏王对昌平公主还有一两分真心,皇帝却是厌烦了他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心思了。没等北静王开口说情,就先替他把事情定性了。
兵贵神速,西宁王要是已经到了西藏,恐怕还有条活路。然而他前脚刚离了京,联络了谁、落脚在哪儿的情报就搁在御书房案上了,还成什么事?秋天的蚂蚱,最后一次蹦跶了,就是西宁王能跑出去,估计都不是他自己成的,是皇上惦记着要用谁,给人挣资历呢。
但是现在,她决定替刘遇管着东宫了。
她一定能做得很好。
水溶能平安无事地好好地在这朝廷上站稳脚跟,还真不是只靠一张脸,他沉默了半晌,才听见刘遇笑着骂了声:“可惜林徹不在,不然,让他写檄文,骂得人舒坦。”电子书吧
刘遇在前廷忙着呢, 没必要还要分心来管这后宫的杂事。她当年答应了二哥的,自然会做到。
日后, 这曾经压得她不敢喘气的后宫, 她也会接手。
北静王府当年没多少兵权,他父王又去得早,他仗着读书不错、模样出挑,在皇上面前落了个好,袭爵的时候没往下降一等,说到底和那位贾贵妃一样,既安抚上皇旧臣,又暗搓搓地挑拨几家的关系,可惜大家伙儿蠢,连挑拨都不用挑拨,直接就散得干净了。水溶闷在原处,想着自己的前程,一时有些无言。
天色已晚,皇上这一年里调养身子,现在这个时辰,本该是吃了药已经歇下的。这次的赈灾款已经拨下去了,还能有什么要紧事,让他大晚上的不休息,召集群臣议事?刘遇这么一想,也有些心焦,好在回来以后就在和黛玉说话,衣裳还没换,倒也省了些事儿,稍微正了正发冠,吩咐黛玉早些睡,别等他了,便匆匆出去了。
刘遇颇是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心里熨帖,亦有几分心疼,他一心娶这个表妹,是怜她敬她,想一世护她的,如今倒要她来帮衬自己,替自己烦心了。好在他一向稳重,这点心思,倒是没表现出来,只是含笑点点头,道:“日后,要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