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没说话?,在她的书案上看了一圈,季卿语的书案向?来收拾得整齐,跟她这个人一般,他拿着笔,三两下描出?桌上瓷瓶里的那枝青梅。
季卿语稍稍愣了下,转头看他,隔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将军是要画我?”
停笔后,叫季卿语来看:“大概能画到?这样。”
日头渐渐落,似是快到?要用晚膳的时间了,外头有轻快的脚步声传来。
那便是骑马那日,只那日她去?看顾青打马球时,天色都还?算早,这人惯喜欢赖床,整日早起都压着她不让走,也?不知那日是起了个多大的早。
季卿语抚着团扇,静坐圈椅,她今日穿了一身藕粉色芙蓉花绫裙衫,堕马髻边簪着一支紫藤萝珠花,她本就是清泠的模样,娴静坐着,便自?有安然恬淡气?场,眸光一瞥里,除了清风入心,还?有惊鸿入目,眉似青黛,唇若朱砂,纤腰不赢一握,身形韵致丰盈。
顾青烦了她的心细,含含糊糊:“算是吧,随便描的。”
“怎么?”
顾青本是要搁笔了,余光侧眸里见季卿语专心致志地捧画在看,朱唇玉面、明眸善睐,他又重新把笔拿起来,道:“坐那。”
风朗清清,雨不知是何?时停的,新雨过后泥土翻新的气?味叫人心旷神怡,层云散开,阳光透过云雾,洒向?大地,将每一缕青草和每一片叶子照得清亮,晶莹的露珠透出?柔和的光,不多时,落霞与孤鹜齐飞,满天的浓墨重彩里,簇拥着一道彩虹挂在云白上。
是镇圭。
“想看什么?”顾青自?己研磨。
这几日都在下雨,正是需要用伞的时候,也?是这时,季卿语才发现厢房的角落里,不知何?时多了个长木匣子,里头正好还?放着一把伞。
“不算会?。”顾青说完,看季卿语一脸期待,又补了句,“就从前给通缉犯画过画像。”
顾青不置可否,只说:“试试。”
二土便在旁边安静看着,看顾青快画完了,才惊叹:“二爹画的二娘真好看。”
“我看它有些脏,索性重新描了。”顾青还?记得季卿语说他害她积不了德的模样,明明说得不在意,可眼睛里透着的尽是委屈,像是他把她里里外外欺负了一般,也?不知不过一把伞而已,怎就这般在意。可这人就是怪上他了,他还?能如何??谁让他不懂这些,自?己欺负的只能自?己哄。
顾青站在她对面,这人没什么表情时,光看面相便是凶的,可就是这样一个凶巴巴的人,这会?儿却大手捏着一支羊毫毛笔,点点落纸,没画一会?儿,就要抬头打量她一番,季卿语被他看了几次,觉得有些奇妙,不曾想过有一日,竟会?让顾青来画她,想到?这,季卿语忍不住露了点笑,却惹得顾青皱眉。
只他嚷完,见书房里无人应他,两个大人各忙各的,镇圭觉得好奇,先是绕着二娘转了一圈,以为她在玩游戏,又跑过去?靠近二爹,这才发现是在画画,镇圭当即举手说:“二爹,二土也?想要一个!”
季卿语不管,对顾青身上有点她也?擅长的东西,很感兴趣,请顾青移步书房。
季卿语很喜欢,又问:“伞上面的花,是将军重新描的吗?”
季卿语不好动,但这人还?没到?便自?报家?门:“二爹,二娘,该用膳了。”
季卿语眨了眨眼睛:“……那将军会?什么?”
“将军竟会?画画?”季卿语早该想到?的,顾青那手字便是照猫画虎学来的,这样的本事,若是画画,指定不差。
季卿语微微向?前倾身,这是一个对事物感兴趣的姿势——目之所及,顾青用笔寥寥,却三两笔将青梅的枝干、形状勾勒清晰,精致细腻,神态俱全,光是看着,便能想象出?这只青梅挂在树梢时,是个什么光景。
“……”季卿语觉得自?己败给了他不知所云的情话?。
半圈,落到?伞上:“看伞呢。”
季卿语看着伞,忽然想到?什么:“我在阿奶用膳的碗变小了,阿奶那的碗是一套牡丹纹的,根本没有小碗的尺寸,上头的花纹,不会?也?是将军画的吧……”
顾青单手搓了搓他的肚子:“别吵,快画完了。”
“将军是何?时拿回来的?”
撒谎。
顾青看了几眼,然后认真对她说:“不行。”
打眼一看,便叫她觉得眼熟,拿出?来一瞧,才确定就是先前在严明寺借给顾青的那把——伞上的泥渍已经被擦干净了,伞面像是新买回来的一样,甚至原本淋过雨淡掉的兰花纹也?被重新描了一遍。像油纸伞这般东西,若不精心养护,根本用不了太长,季卿语的手轻抚面上,便知伞的主人有多爱护它。
顾青一脸不高兴:“你别笑,你每动一下,都是不一样的好看。”
季卿语四处看了眼,指着书房中央那副水墨山水,她是写意派:“那种可以吗?”
“答应你便拿回来了,不是在意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