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把人送上火刑架呢?就因为她们是女巫?”他茫然地说,“是女巫又怎么样?剥夺她们的财富和权力不就够了吗?或者直接杀掉不好吗?要么就奴役她们?至少那样她们能继续活下去吧?为什么一定要活活烧死呢?”
坦白讲,她的丈夫设法寻找她,也只是尽一个丈夫的义务罢了,反而是她的孩子们在母亲失踪后万分担忧,想尽一切办法寻找母亲,至少也希望找到母亲是离开而不是失踪的理由,起码这样能确定她的安全。至少如果母亲是自愿离开的,她一定会在生活稳定下来后继续联系他们。
瓦伦蒂诺动作缓慢地掀开了兜帽,暴露出自己的面孔。
正是那种聪明的母亲会喜爱一个无能的孩子的理由。
夜风呼号着,狂风
当然,失踪的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和去了哪里一定会是被盘问的内容,约翰相信以瓦伦蒂诺的聪明一定能编造出让众人相信的理由。哪怕是不被相信的理由也没关系,可以被众人理解为她后悔与情人私奔于是又回来了,反正只要人回来了,其他的细节也不会被太过在意。
然而,另一个念头击中了他。
约翰呆呆地看着她。
老实说这样依然很难看,可好歹诡异的程度降低了不少,约翰真不愿意回想她最开始的皮肤……仿佛一团彩虹被用最恶劣的方式扭曲着黏到了她的身体上,或者说,更像是她的身体表面爬满了各种不同种类的、蠕动的昆虫。约翰依然不能确定该怎么用言辞形容那种叫人恶心到甚至无法呕吐,就只是眩晕、惊怖到头晕目眩的景象。
他一边说着一边飞快地将带来的一篮食物放在地上,收拾起行礼。
瓦伦蒂诺轻轻地瞥他一眼,语调很沉稳:“是的,约翰。而且我能肯定,这种变化,还会继续,我会,越来越像正常人。”
“该走了。”约翰冲进房间,惊动了蜷缩着坐在房间角落的那团躯体,“你的家人都在寻找你,就连我也被卷进来了——也还好我被卷进来了才能这么做,听着,瓦伦蒂诺,你必须离开这里,离开罗马城。”
“我已经想好你以后住在哪儿了。”约翰打包布料的同时向她解释,“繁华的城市不能去,这个你也知道;太落后的村落你也不能去,因为人们可能会不经过审讯直接就地杀掉你,那些人的愚昧是你不能想象的。”
“也许我挺喜欢那么做。”玛格丽塔态度微妙地说。
约翰滔滔不绝的话音戛然而止。他不知道瓦伦蒂诺叹气的原因,然而对瓦伦蒂诺的叹息很有经验。
她那口诡异长牙现在都是正常的长度了,虽说仍旧不太能完全被嘴唇遮住,但看上去只是有点畸形而已,只要不有心观察,大概率只会被认为是一口烂牙,而一口烂牙并没有什么出奇的。
瓦伦蒂诺轻轻地叹了口气。
如果瓦伦蒂诺叹气,一定是因为他做了什么蠢事、说了什么蠢话,但瓦伦蒂诺都有办法解决,因此既觉得好笑又觉得无奈……有时候约翰觉得瓦伦蒂诺就是因为他的平庸才喜欢他。
“和上次比起来,你的样子变了。”他说。
狂喜略过约翰的心头,让他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那还走什么?再藏上一阵子,然后你就可以回家了!这难道不是好事吗!谢天谢地!”
“别动它们。”拉斐尔说,他抓住玛格丽塔的手,从笔刷上拿开,“这不是我带你来的目的。你不需要做这些。”
她的皮肤也稳定下来,不再是混乱地调和在一起的一大团炫彩,而是一种仿佛重病患者般的脓黄,还夹杂着些许淤紫色。
“她们就是真的。我难道不是真的吗,亲爱的约翰。”
约翰感到浑身冰凉。他突然间满心都是忧郁,并且不受控制地问出了那个他一直在想,但清楚决不能问出口的问题。
像跟一个不理解世界的孩子解释世界运行的规则一样,瓦伦蒂诺轻轻地告诉他:“因为哪怕是她们的存在本身,就足以污染周围,造成某种极其严重的后果了。”
其实也没什么好带的,无非就是一些饮水和干粮。按理说钱也该带上点,但瓦伦蒂诺的样子……她哪怕进行正常的交易也危险,最好根本就不要和人群接触,找个人迹罕至的地方隐居再好不过。
“我必须得走,约翰。”她轻轻地说,“不管我能伪装得有多像,都不能确定是否会被辨认出来,不是么?我可以成功九十九次,但只要一次失败,恐怕就就得上火刑架了。为了我自己的安全,也是为了你们这些人的安全,我必须得走。”
又不是说瓦伦蒂诺自己有块领地要人继承,她的离开和回归都不会给任何人造成损失。
约翰惊喜地转过头:“你能说话了?”
他突然倒吸一口凉气:“等、等等?你是什么意思?你为什么说得就像‘女巫’这事儿是真的一样?!”
题。出错了。不能让错误继续。
瓦伦蒂诺发出一声嗤笑般的声音,含糊地说:“就算是、正常的审讯,难道结果会是,我能活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