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怀安从未见过那血书,自然不知上面究竟都写了什么,可沈禹州口中所说之事,除了救出靖安侯府那次,多少有擅权之嫌,其余的他没做过,那些罪名他一个也不会认,“沈大人如此言之凿凿,不如就唤那所谓的人证前来对质。”
自沈禹州出现,皇帝始终不发一言,直到他走到自己跟前,递来一道折子,“陛下,凤阳税银侵吞案的始末,臣在折子中尽数道明,其中关于太子殿下的收受贿赂、擅权谋私、草菅人命等数条罪名已一一列出。”
很快就有人说起他们的那些爱恨纠葛:“早就听说沈千户痴缠长乐郡主, 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林宝珠便感觉握着他的大手越来越紧,她终于从自己的惶惶不安中回过神,反过来安抚他,“怀安哥哥……”
越贵妃叹了口气,不得不走出来,朝皇帝施礼,“陛下,我们都是看着怀安长大的,就请您明朝秋毫,莫冤枉好人,也莫放过任何一个企图扰乱朝纲的乱臣贼子。”
“住口!”
皇帝似有所觉,猛地回头去看,果真见到了站在角落里默默无言的越贵妃,终于发出了声音,“阿越……”
他出面维护,紧跟着也有许多人站出来,几乎是满朝文武百官,纷纷向皇帝请命。
他不是已经被皇帝舅舅打入诏狱了吗?
简短的几句话,引起满场哗然,流言蜚语瞬间转移到了楚怀安身上,但大多数人是不相信的,怀安太子盛名远播,完全没理由做这样的事,已经有须发皆白的老臣帮着说话:“太子殿下是微臣一手教导,为人品性微臣最是清楚,断然不会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还请陛下明察。”
林宝珠瞧不见他们眼神中的暗潮汹涌,只是见皇帝迟迟不发话,作势要上去理论,被楚怀安摁下,他低低道:“不要惹父皇生气,沈禹州是冲着我来的,你不要说话。”他走上前,气定神闲,“不知沈大人所言有何证据?不若拿出来叫孤也开开眼界。”
楚怀安呵止底下的人,目光犹如凌迟,视线在底下逡巡一圈,那些原本议论的人通通噤了声,楚怀安的视线最后落在皇帝与沈禹州身上,眼底有一抹微不可察的哀色。
皇帝回神,别过眼不去看越贵妃,回避了她的请求,越贵妃最后只能给张皇后递去一个满含歉意的苦笑。
事情一大,参沈禹州的奏折短短半天时间就堆满了皇帝的御案, 其中带头参他的就是定国公叶式开, “沈千户不是该在诏狱领罚吗?怎么就放出来了?”
然而皇帝始终沉默,不发一言,张皇后最后转眸看他,眼里同样的难以置信,“陛下,难道你当真听信奸臣谗言,要治怀安的罪吗?”末了,张皇后的视线落在角落里的越贵妃身上。
乱七八糟的声音或多或少传进林宝珠的耳朵里, 她身披最璀璨明丽的嫁衣, 站在高台之上, 却成了底下人议论嘲笑的对象, 身上最后一层遮羞布被残忍地撕开,破碎得彻底。
张皇后感动得热泪盈眶,一国之母,竟向满朝文武深深作了一揖,林宝珠也护在他身前,“舅舅,怀安哥哥是您的嫡长子,他一向谦逊温和,对上不负皇恩,对下不负黎民百姓,若是轻易让人诬陷,我天家威严何在?”
内监把血书呈上,皇帝展开细看,方才因着越贵妃而掀起的一点涟漪荡然无存,鼻孔里发出几声不悦的冷哼,旋即将那血书重重扔在地上,百官屏息,不知皇帝究竟是怒谁。
“老师……”楚怀安红了眼眶,那老臣正是南梁徐太傅,曾经的帝师,亲自教导过如今的皇帝,后来又成了太子的老师,徐太傅早到了致仕归乡的年纪,只因彼时的楚怀安年幼,才没有重归故乡,算起来,徐太傅也是本朝最为德高望重的元老了。
楚怀安收回目光,转眸冲她一笑,“放心,不会有事的。”
越贵妃一袭白衣,气质清雅,皎皎如月,就端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因着张皇后的一道目光,众人齐齐看去,都不禁暗自赞叹,三年来,越贵妃一直自我幽禁于清凉殿,足不出户,如今还是因为楚怀安大婚,才能得见她的真容。
“这你就不知道了,”还有一人捋着长须, 老神在在,“这都只是表面的, 实际上这长乐郡主早之前就……”
皇帝
沈禹州从怀里取出一份白底红字的绢布,“此乃凤阳巡抚下狱临死前的血书,其中已将太子殿下的罪状一一道明,字迹真伪,大可让人来辨,除了物证,臣还有几个人证,可要将人唤来,与殿下对质?”
“是啊, 他突然来,莫非是要抢亲?”与定国公站在一道的一个文官也窃窃道。
底下的文武百官也是一惊,毕竟那夜的事闹得太大, 一个帝王新宠、堂堂锦衣卫指挥使, 却以下犯上, 藐视皇权,刺杀当朝长公主, 甚至与太子抢婚,无论哪一桩拎出来,都够他吃上一壶, 这些事早成了上京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她浑身不自觉颤栗,颤着声:“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颗颗泪珠就顺着她莹润的面颊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