斥：“黎永正！”
最先产生反应的是双眸，一定是怀孕的原因，泪水不受控制地向下流，慌乱拿纸巾擦拭。北仔看得到，装瞎一样兀自地讲：“阿姐，我背叛大佬，良心一辈子难安。”
不一定，宝珍都已经做大肚婆，宝珊也要长大的啦——宝珊居然会做成熟大人？完全想不出。
苏太在世也会这样小心计较，苏世谨定大方全部买回，再不然一口气煲十只，亲自尝过后选最补的一锅送上桌，宝珊也许满脸挂嫌弃，她最憎饮汤。
她抚着隆起更明显的腹部立在坐地玻璃窗前，目光所及视野开阔，还见远处黑云密集，逐渐蔓延着笼罩港岛，不需要打开电视机都猜得到：气旋即将抵港，台风降临。
原来他早就知道。
他整个人泄气，撑在阿诗身上，“老婆，我替允哥痛啊……”
苏绮擦干眼泪，扯了个笑，“我几时需要靠他？我现在看起来很不开心吗？”
苏绮心下一沉，当初那间屋是她低调租下不假，专程寻找一位不起眼的租公，没想到还是跑不开弘社范围。至于那枚耳钉，她根本不知何时掉落，还知会家中阿姨打扫时记得多加关注。
车子启动，她今日要去医院做检查，心不在焉地与北仔聊他父母失败婚姻，想到自己险些成为唐太，好玄妙。
他怜香惜玉？怎可能，他唯一一次到城门水塘都没给过她与宝珊视线，肥番把姊妹两个容貌夸上天都没用。
苏绮愣在那一动未动。
她与阿诗作别，阿正彻底失去神智，胡乱地念“允哥好惨”、咒骂“她该做鸡”，阿诗一掌呼上他的嘴……
还有高深莫测的云图上显示漩涡滚动，不知是否会如龙卷风一样带走几位无辜人士，上民生新闻。
“哭是胜者专属权利啊。”她叫他大名，语气严肃，“谭耀祖，你能否在公事上再用心一些，这样我也轻松好多。你与阿正不一样，你不必继续做古惑仔，九七迫近，本港房地产商都要北上拓展生意，我不想慢人一步，身家都要打折扣啊。”
“可是你如今好像并不开心啊，大腹还要每天到公司忙，弘隽能稳住都靠你，唐太与元老却不记你恩情。你是不是好后悔，允哥能干，他在的话你只要享福就好……”
苏绮第一次见他就讲他老实，混社团多年指甲大的文身都没有，阿正还有一只过肩龙，阿诗为争加上自己画像，二人时常争吵不休。他老豆在中学做国文教师，更是温吞到软弱的书生型，可惜抑郁多年，时常寻死。
“阿姐，对不住啊，我太蠢，我阿妈也讲我好平庸。”
好恼人，看来还要再聘几位。
他像犯错小朋友，面带歉疚。
也不知从几时开始，她发呆放空的时间与次数越来越多，不确定是唐允出事后，还是确定怀孕后，好像这两者又没差多少。
北仔目光暗淡，眼神回避，苏绮心绞作一团，一刻不想多留。
实则菲佣不过结伴去买菜，Miss苏怀孕需要大补，几位师奶为哪一只乌鸡宰杀后肉更鲜嫩而认真争论。
“人就是这样贱格的生物。你待我好、视我如亲弟，我老豆隔三差五出事，你帮衬我好多。允哥待我也好，可你更好，你们两个之间出问题，我下意识护你。”
整幢别墅空无一人，苏绮仿佛游鬼立在那，从天空一片藏蓝看到它归于玄黑，无人帮忙开灯。
北仔问：“那你哭什么？”
“她只是对你寄予过高厚望。”
她不敢乱动，怕碰到哪里跌倒，从心底里生发出荒凉与孤寂感逐渐溢流——她请六位菲佣无间隙轮班，为何现在还是要独自落单？
坐回车里，她理解能力满分，猜得出唐协亭或肥番本想把她和宝珊卖到菲律宾当娼，而唐允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提出灭口，并且最终按照他的决策执行。
这样一想苏绮释然许多，看驾驶位的北仔，随意问道：“阿正讲你背叛大佬，几时的事？”
北仔老实回答：“三月末那晚，我在上环永乐街的一间出租屋内找到你的耳环。”
“唐太与元老是否记我恩情我不在意，我也不后悔，唐允要在监狱度过余生，难道我们都要陪他一起灭亡才好？”
她宠爱北仔，把他当亲弟教导、引上正途，不过因为他与宝珊同岁，属戌狗，排遣她无处安放的追忆。
“我想帮你瞒下来，但还是被正哥发现端倪，他与我打架夺走，深夜跑去给允哥送信……”
如今，如今她坐拥可保后半生无忧数额的财富、且大仇得报，可与苏宝珍有关联的人居然一个都已经不在世，好心酸。
他一定是担心被报复啦，道上行走的规矩，杀人灭口，即便刚降生的bb也绝不能放过。
因上一位预约产检的吴太临时爽约，苏绮结束很早，北仔送她返家，他还要去巡视新动工的船厂，茶都没饮完一盏就走。
喉咙微涩，好像猜得到随后发生的事情，“你没有交给唐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