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兄妹成婚算得上一段佳话,尤其他们家世相当、品貌相当、才情相当,又从小青梅竹马,倘或他不是姚家的嫡长子,只是一个普通士族子弟,亲上作亲似乎也没什么不可以。问题是……他是。
她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小娘子,就算婉娘真的说错了什么,也不至于耿耿于怀到现在啊。
姚琚眼珠微转,似有所感:“不是她,那就是我了?”
床里传来一声‘哼’。
姚琚捏捏她的脸:“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没有……”冯献灵的丧气几乎写在了脸上,翻身上床后面朝里侧,整个人像只虾子蜷成一团,“睡吧。”
郎君忍不住也笑起来,从小到大谁见他都说阿琚生了一张标准的姚氏脸,唯独眼睛像足了母亲,母亲与舅舅一母同胞,一样的尖颌薄唇、细眉凤眼,小时候甚至被误认为是双胞胎。
“臣、臣女不敢……”上过茶点,小娘子终于放松了些,微红着脸回话道,“多谢殿下赏赐的药材,托殿下的福,臣女已经痊愈了。”
你病了,不敢令你劳动进宫,万望勿怪。”
哪怕不看长相,罗婉也是个美人,一头乌黑油润的长发,肌肤丰白如雪。待人抬起头来,皇太女都暗自吃了一惊——那双秀贵并重的凤眼与姚琚简直一模一样,只不过姚琚的脸棱角分明,眉毛也更为浓黑英气,生生压住了双眸的多情,转为男儿的清润皎然。眼前这位罗娘子虽说身形丰腴,却并不俗艳,在遍地贵女、芍药牡丹的神都,她那种弱柳扶风、不胜清愁的气质更令人眼前一亮。
床帐内静了一瞬,小娘子怔怔看着他的眼睛,双颊绯红、含羞带笑的嗯了一声。
“我待婉娘便如自己的亲妹妹。”她翻身偎进他怀里,郎君轻轻拍着她的背,“过几年婉娘到了年纪,还得厚颜请殿下掌眼,为她挑个好夫婿呢。”
“那就怪不得了……”她趴在枕上嘟囔一声,“罗娘子的眉眼与你颇有几分相似之处,尤其是眼睛,只是更加柔和温婉。”
年节在即,神都各处装点一新,为了确保除夕当夜的除傩舞乐顺利进行,金吾卫难得可以不必巡逻夜禁。所谓除傩,就是百姓们自发戴上面具,假扮成驱鬼的傩翁傩母及护僮侲子,与各路‘鬼怪’斗智斗勇、边走边唱的活动。据说曾有小儿偷戴面具混进队伍,想借
为此他永远记着他们的恩,记得那个斜阳日影下、挺着大肚子匆匆赶来的妇人。
他身上担着阿延、阿宁的未来,担着母亲的下半辈子和姚氏满门的希望,只要有一点点的机会他就会向上攀登。攀至神都,攀至庙堂,攀至天子目力可及的地方。
一直到晚膳时分她都还是蔫蔫的,沐浴完就迫不及待的揽镜自照,一会儿掀掀眼皮一会儿摸摸嘴角,也不怎么说话。太女妃想了想,主动问道:“怎么不过来睡觉?是不是今日婉娘说错了什么话,冒犯于你了?”
舅舅心中罗婉的夫婿不必太上进,最好是清白大族的旁支,相貌堂堂、薄有功名,一辈子做个地方小官即可。‘如此他才不敢挑剔婉娘的身材容貌,不敢纳妾狎妓,欺侮婉娘。’
她想了想,窝在他怀里调整了一下姿势:“你长得像父亲多还是母亲多?”
当时阿娘的嫁妆都被姚释之典当干净,除了几身家常衣服,真的身无余钱。若非舅舅一家及时赶来,伸出援手,恐怕连那几亩业田都保留不住。
可姚琚认真的答了:“舅舅动过此念,被舅母和我阿娘联手否决了。于婉娘而言,我不是良配。”
明明是形容男子的诗,用在此时却觉得恰如其分。骨重神寒天庙器……身份贵重、气质沉静,将来必是高居庙堂之人;双目晶莹澄澈且极富神采,似一把无形剪刀剪断秋水。
她埋在他颈窝嗤嗤低笑起来。
他于是吹熄灯烛,单手支枕轻笑起来:“我六岁时父亲病故,母亲带着我和一双弟妹回老宅奔丧,殿下久居禁中,想必不太清楚乡间宗族的可怖之处,欺软怕硬、畏强踩弱,失了夫主的孤儿寡母若无强势娘家撑腰,多半是守不下去的。我未及冠,舅舅舅母又远在歙州,便有人想借‘暂管’之名侵吞家父应得的那份田产,舅母得知后挺着大肚子、带着两位表兄连夜坐车赶来,生怕那几亩薄田不够我们吃穿,还留了不少银钱,甚至,一度动念要接我和阿延去罗氏族学读书。”
“懿奴的眼睛也很漂亮啊,”他伸手摩挲她的眉骨,“骨重神寒天庙器,一双瞳人剪秋水。”
“……如果不进宫,你会娶她吗?”问完她就后悔了,何来如果?没有如果。
如果不进东宫,凭如琢的资质盛名,一定能娶到一位更美、更有才气的小娘子吧?
如龙点睛、画虎触骨的一笔,整张脸都因此有了光辉神采。
生平第一次,殿下生出了些相形见绌的自卑感。她从来知道自己不是绝色,别说外面一笑千金少的都知名妓,宫里三妹的姿容就能甩她一截了。
“进宫选妃这件事,我从未后悔。”永昌
他显然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