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上眼时他彷彿见到遍地枫叶渗出血色染红了霜雪,他用指甲剥落损伤的双手在草叶雪地里寻找那块红玉,他觉得玉一定还在,他得找出来。
卫璣感觉得到晋珣的视线在他身上,凝视良久,用略微愉悦的声调低喃:「从今往后,你不会是什么高飞的鹰,只会是我掌心的小璣。你一直担心自己无用就不得我欢心,其实这样正好,我反而喜欢你这样……不让别人再知道你的存在,你只在我碰得到的地方。」
「如果我跟你之间什么都不是,那么我就不会因为你而生悔憾,你也不会因为我而伤心了是不是?」卫璣闭起眼,在他想像中秋冬交替的景色里发出疑问。楚云琛早就活过一遍,很多事在第一眼就已预见了吧。
服过一碗安眠止疼的药汤,但卫璣仍觉得筋骨在疼,脑袋、胸口、手脚都不舒服,他觉得很冷,虽然努力入睡,有一部分意识仍清晰无比。
「噯。」卫璣忽然又开口的那天,晋珣欣喜若狂,搂着他用近似央求的语气说:「再多说一点好不好?你的声音,我越听越想念。」
「乖一些。」晋珣坐在榻上将卫璣抱牢,哄孩子似的捉住他的手让大夫看诊,那几位先生讨论后都说:「卫公子内伤拖延太久,身体过度劳累,加上心神受到过大衝击,所以一时神智混乱,得再观察,只是情况……还很难说。」
晋珣亲手把他的浩月剑掛在床头,跟他说:「你一直很宝贝它,我也不敢将它随意处置,掛在这儿让你安心,方才瞧你睡得并不安稳。」
卫璣忍不住埋怨晋珣,在心里臭骂,但是当晋珣出现在他眼前,他那股脾气瞬间又消散一空,取而代之是无奈和悲哀,以及更多莫名其妙。
当晋珣碰他的时候,他仍旧会觉得兴奋,但每次情事后,卫璣都会失魂落魄的望着别处,不去看晋珣的眼睛。
卫璣小声细微的讲:「你,你他妈的干什么不去搞个充气娃娃。」
晋珣听清楚,却一脸错愕,卫璣说:「我刚在心里,向太元真君许愿。」他曾问过晋珣太元真君是管什么的,据说是掌管过去及未来,镇守时流的神祇,并以此衍生许多事务。
「你说什么?」
但是每天一定抽空过来见他,亲手餵他喝药,每一口都是苦的,他一句话也不想对晋珣讲,他终于知道晋珣要的是卫璣,却也不是真正的他。
后来又闹成怎样,卫璣都不清楚了。他醒来时发现自己手脚被栓在床柱四边,虽然能下床,但活动范围很小,浩月剑犹在,少了他以往的内力也派不上用场,晋珣似乎很忙,忙着管收他当魔头的地盘并收拾江湖中掀起的波澜吧。
卫璣控制不住自己,他全身都在颤抖,内心的激动很难用任何一种情绪界定,连呼吸都乱了。晋珣看到他这样子,还能波澜不兴的坐到床边握住他的手问一句:「你都知道了?」
「呵,呵呵、哼。」卫璣歪着头颤了颤,目光不知聚在何处,勾起嘴角说:「反正如今我也无用了。」
一条生路活着赎罪,其实就是活受罪。晋珣踢开卫璣紧绑在手中的浩月剑,对和尚们说要代为处置此人,给朝廷、百姓及江湖一个交代,卫璣那时想的却只是自己再也无法用那把剑画出圆月,而他和楚云琛这辈子不会再相见了。
「许什么愿了?」
「许多时候你不必做到那种地步,将自己逼往绝境。做做样子就好了。」
「可是。」
卫璣抿紧双唇不肯再吃药了。晋珣给他的药,他就算不问,服下后也能感受到身体的变化,这回不论好坏他都厌倦被摆佈,再也不想要过这种日子。
噢不。卫璣内心叫了声,他觉得自己现在痛苦得有点人格分裂,不管谁碰他,他都想躲开,谁都不要理他。
所有下人退出房外,门房外有上锁鍊的声音,即便卫璣目前无力逃脱,看来这儿的人还是防他防得紧,门窗外立着两个人影是看守的士兵,他换穿一身乾净素白的衣裳坐在床边发呆,感觉身心俱疲,便把脚一抬躺到床上休息。
晋珣取了一粒药想餵进卫璣口中,卫璣脸色苍白盯着他,他温声哄说:「别怕,不是毒药。是好东西,你身上中过不少药散,不好好调理加上内伤会催化毒性。吃了它,张口。」
「当我白痴啊!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不知道。」
晋珣对一个人的偏执和渴望已经是病态,卫璣不由得毛骨悚然,抽开手想往床里鑽,他将卫璣捞到怀里,轻声警告道:「不许怕我,不准你躲我。」
「下辈子,下下辈子,再有之后的话……我能不要再和你相识。」
晋珣微微沉下脸色,出手想点穴,卫璣反抗挣扎,但毕竟失去内力,还是被晋珣餵药。但不到片刻卫璣作呕,将吞下的东西都吐出来,吐得整床都是,晋珣有点慌了,掀开被子把人横抱起来挪到乾净的榻上,召人过来把脉号诊。几个大夫都面有难色,不敢言语。
卫璣还在想幸好晋珣没讲什么「治不好他的话你们就跟着陪葬」的话,老套死了。晋珣就说:「看来我是养了你们这帮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