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天回到家中后,何愿将姜景兮说的话放在心中不断的提醒自己着自己,可是她越是强迫着自己尽快把心里面的伤口修復,就越是被脑海中重复拨放的画面给阻挠,她一而再再而三的重复思索着爆炸前队长传来的最后一句话,然后是她发现对面的狙击手有了动作,在她尚未来得及思索的同时间,她的食指已经扣下板机将他狙杀,下一秒便是离下方小队最近的一栋楼发生剧烈的爆炸,再下一幕,就是她将身旁的新兵护在墙下、扯掉对方耳机的场面,那时传来的粉尘掩盖了视线所能及的一切,耳中也只有一阵兵荒马乱和杂讯传来
想起那些被鲜血溅满的黄土地、空气中染着的血腥味,肢体破碎且残缺的画面浮现,那时席捲她的恐惧之情也跟着让她的心在此时为之颤抖着,在属于何熙的屋子里,何愿忍不住想到了档案上轻描淡写的”连环爆炸”几个字,一个火药、一栋楼和十几个炸药、十多间建筑,文字之间的描述都是简短的伤亡和当时的状况,可是真正血流成河、惨绝人寰的模样除了透过人的眼睛和记忆记录下来,谁也没有办法感受到牺牲的人在生前所遭受的痛楚,五脏六腑被震裂、手臂脱离了原本所在的位置被扔到了别人的肢体旁边、身上被火星给蔓延的灼伤
抿着笑容、抱着一隻三色猫的何熙从胡同之中走出,儘管猫咪的毛色上混杂着明显的赃污,她仍然丝毫不介意的让牠扒住自己崭新的校服,顺着毛的手轻柔且小心翼翼,脸上的笑意温暖和煦如朝阳般;低头整理着衣服间的皱褶,绿色的军服在她的肩上略显沉重,但扎起的低马尾却很适合她巧笑倩兮的脸庞,掀起眼帘的瞬间,沉稳而成熟的笑意在她的眼睛里流转着;腰间配有枪枝、肩上也揹着步枪,在晚间时分、天空已然降下黑幕的时刻,一手扣着帽子,她垂着眼正在整理手套上的黏扣,俐落的扯开、拉紧再扣上,军靴规律的踩踏在尘土之上,她悄悄的撇了一眼藏在墙角的何愿便走进运输机内,飞机静静地升起,捲起的风连带着吹动了何愿颈间垂着的军牌,叮铃叮铃的轻轻作响
何愿不愿意想像却又被自己无法停下的脑袋给压迫着,在房子里她不可能不想起姐姐,她放下了水杯,将自己蜷曲起来,手环抱着膝盖、头埋在了臂膀之间,头发散落在了肩上和臂上,发尾刺痛着她自己,可她却没有办法移动,望着窗外的景色和窗前的盆栽,天空像是及将下雨般垂着云朵、降着灰幕,而那盆含羞草则紧紧的将自己与外面的世界隔绝了起来
她闭上了眼睛,但这样不仅不能让这个空间忽视她的存在,反而使她脑中的声音和画面越发清晰,她抱着自己的双手不断的使力,指尖泛着红、指甲嵌进了手臂上的rou中
就在这个时候,她放在桌案上的手机萤幕亮起,在昏暗之中它的光亮像是海中漂浮着的木板,何愿第一次在萤幕暗下之前查看了手机,通知栏位里积累着这些天以来来自于元咲、徐圆佑和纪羡宇的讯息,方才传来的则是电信公司的电话费缴款通知
「车票帮你订好了,週六下午两点的火车,週日回来的票也是,记得去拿」
「何愿,你帮我听听看这首歌,昨天刚刚写的」
「早安,今天的天气不错」附上了一张早晨的蓝天白云
「昨天的讯息都没看……你不是放假吗?生病了?没事吧?」
「午安,我和南宇哥买了周六早上的巴士票」附上一张沙拉的照片和笑脸图样
「何愿、何愿、何愿、何愿、何愿,回我讯息啊!」
「这几天我们去了射击训练场见习了一下,感觉不是一个容易练的运动,去b市的时候我要和你多学一些才行,那里的交通听说变了许多,到时候我去接你吧」附上了他拿着空气枪练习射击的样子和一张空荡荡的靶纸,配着哭脸
「周六的火车票别忘了,回去一趟帮我跟你爸妈问声好」
「心情不好的话吃点甜的很有效的,下次见面给你带块草莓蛋糕,嘿嘿」
「禹俊哥说a公园的风景很不错,照片也很美对吧!晚安」附上的是一个男孩穿着简便、踩着脚踏车的背影,后面的景色是青色的行道树、蓝色的湖水和蓝天白云,放松愜意的凉风在照片之中竟然也被记录了下来
何愿翻看着这几天的讯息,最终停留在了那张照片上,她猛然起身、抓起被她扔到一旁的外套,口袋里塞入钱包和钥匙,她走到玄关穿起布鞋便离开了家中,在门关上的剎那间,她忽然觉得心里有块地方终于沉静了下来,拎起外套的帽子盖在头上,她突然开始在斜坡上奔跑了起来,因为空无一人,所以她可以肆意的跑着,直到公车站前才停下,在喘息之间,她并不觉得窒息,反倒感受到了舒畅与愜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