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手去抚他的脸,想要抚平他眉间的川字,他抓着我的手贴着紧他的脸颊。
我说:“这又不是拍苦情剧,我又没得绝症。”
“不会,我不会。”他吻我的手背。
事实是他也确实不会,他安安静静坐在病床边默默流泪,肩膀颤动着,却依旧对我挤出笑容。
我坐起来,凑在他耳边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说着:“和我爸妈对峙没结果的,就算我能抗,你也会很为难,我们暂时转地下怎么样,也挺刺激的。”
“好,”我二话不说就答应,出国就出国,只是异国而已,我不信和时逾会因为这点距离就分开。
后来我妈告诉我,在他们不能来上海的那几年里,他们几乎都在被轮番传讯。
我想可能是时差的原因,准备第二天再打,于是用附赠的流量刷着微博,直到看到一条热搜:某知名上市企业董事长在几日前跳楼自杀。
我背着他们偷偷改了出国志愿,改选了留在国内读4+0的会展专业。
他干涸的嗓子里扯出几丝轻咳,嗓音很哑,不怎么好听:“别胡说。”
我爸死后,事情闹大了,那些盘桓在四周的秃鹫也就散了,我妈妈也能暂时解脱,只是几年的牢狱是免不了。
“条件呢?”我知道他的套路。
但我很清楚经过这些我们已经不可能了。
他经历得够多了,好不容易开始步上正轨,没必要再被我拖累。
更何况我根本不
于是我再也没有学费了,只能选择辍学打工。
他眨了眨眼,小声回:“我也这么觉得,等我赚钱,等我处理了我爸妈的事,等我找到工作,再面对你爸妈。”
我点点头:“那好,你信我么?”
我不敢往下滑,但潜意识逼着我去看。
等我出院后,他们开始常住上海,我和时逾见面变得异常困难。
他是我见过最厉害的男人,顶尖的头脑,睿智的眼光,但他不擅圆滑,也挡不住锋芒,于是自然也有人恨他入骨,借机折磨他。
那时候我爸已经穷途末路,身边所有的朋友也避之不及。
就在这样困顿的局面下,我爸找我谈话,给出了一条建议,他说:“我有关系很铁的专打离婚官司的律师朋友,那个男孩的忙我可以帮,再拖下去他们的痛苦会加剧,而且我记得他妈妈的身体也不好。”
我好想他,但却非常不希望和他在这个病房相遇,不想看到他因为我更加痛苦。
那是个很复杂的经济案,还牵扯到某些在位的高层,这场硝烟,我爸是替死鬼,是软柿子。
于是我看到了我爸的名字。
这次换他点头。
直到现在,只要回忆起那一天的画面,我都会再体验一遍窒息到极致的频死感。
那时候我还意识不到,这一句承诺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直到我跳下飞机,踩在英国的土地上,买了张临时电话卡,想着给爸妈报平安之后就联系时逾,可妈妈的电话却怎么都打不通。
“你会跟我分开么?”我问他。
但半年后,我却依旧收到了利兹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和一份签证和机票。
“条件就是你必须出国,并且到出国前你都不能跟他联系,手机上交。”我爸斩钉截铁。
他们到上海来看我之前,就已经知道接下来会面对什么,所以他们并不是真的逼我离开时逾,而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护我周全,送我出国。
他们搬了好几次的家,终究逃不过他爸爸的骚扰。
时逾和他妈妈虽然搬了出来,但想离婚却难上加上,他爸爸坚决不离,证据不足,法庭不判,三次上诉结局都让人痛心,钱也快花光了,而他爸爸在庭上还装得悲情又可怜,反复道歉认错,他们母子想脱离苦海更加举步维艰。
我上了学校统一的接驳车,隔了一个小时又打了几遍依旧不通。
我拼命点头,他紧紧抱着我,我相信以我们的默契,转地下也不会很难。
只是我没想到,我爸妈也已经算计到了这一步,他们是商人啊,还不知道怎么以退为进,后发制人么?
而时逾,我对他食言了,我没有联系他,只偷偷联系了乔涵,拜托她去了解时逾的情况。
我猜到我爸妈会怎么说服他,怎么针对他,但我相信他不会放弃。
我这才知道他废了多大的力气,去求着那位律师朋友帮助时逾,只是为了让我安心。
有人想通过我爸扯出竞争对手,有人想保全自己的利益,于是这件事愈发盘根错节,而我爸这颗小小棋子,也在被他们的针对中逐渐精神崩溃。
知道他爸妈的离婚案判下来了,知道他爸再也不会去找他们了,知道他的游戏被国内异军突起的游戏公司看中,邀请他加入,也知道他找我找到发疯,一病不起。
“好,记住你的承诺。”爸爸说完这句话,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我在他眼底看到了无尽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