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妈管我是谁?小莱一巴掌拍飞她的烟。
眼底一片哀凉,冷漠,道德感更几乎没有。
你以为她就此安分守己,金盆洗手?那只是她堕落的开始。她害惨了别人,挥霍着偷来的人生,戒不掉虚荣,烂泥塘里发烂发臭。
多少次,四下无人时,她追问过: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摔了你的琴是我不对,可是我已经赔给你了,你为什么还不放过我。
你为什么没有继续拉琴。方简走到她面前,万般痛心,眼泪不受控制掉下来,你你没钱,你害我,你是为了自己,好,没关系,你好好学习,好好练琴,钱也不算白花了,可是你为什么为什么还要继续这样。
赵怜没脸没皮笑起来,我说我在上面给他表演小提琴,拉贝多芬,拉巴赫,拉门德尔松,你信吗?
女人手提木质琴箱,黑色羊绒大衣下群裾随步伐翩飞,高跟鞋不紧不慢敲在人行地砖,十一月下旬冻得紫红的细脚踝上挂了半只金属色脚镣,其间隐约可见斑驳血迹。
喝酒壮胆,我怕我下不去手,我怕我揍她轻了!
我怎样?!赵怜拔高音量。
若无片瓦遮头,无寸缕蔽身,无滴米可进,哪还有空对镜流泪,悲春悯秋?
我又怎么样啊?赵怜偏头,吊儿郎当。
她脚步几不可察地一顿,不曾回头,保持均速行走。
我要你给方简道歉。小莱一字一句。
所以,到现在你还是不觉得你错了是吗。小莱问。
小心放下琴箱,赵怜给自己点了一根烟,眯眼深吸一口,叹出一口青烟,其实我就早就认出你了,在便利店的时候,你还是跟从前一样,没怎么变。
有钱人家娇养的小孩,不懂人情世故,不辩人心,单纯善良,最好欺负最好骗了。什么躁郁症啊抑郁症啊,是有钱人吃饱了撑的才会得的病。
小莱跟得很紧,防着她突然加快速度逃跑。
比声音大是吧,小莱倾身跟她对吼,你自己说啊,你自己干的事你不好意思说啊,你脚上还挂着玩具,你上楼跟姓刘的干嘛几个小时不下来,你说啊!
你是谁?赵怜仰脸问。
晚上七点三十分,赵怜还没下楼,附近露天体育馆演唱会开始了,场内人声鼎沸,五光十色,点燃半边寂冷的天。
起风了,毛毛雨密起来,冰针似扎人脸,三人前后走着,路越走越偏,粗糙沥青路被雨渗得深一块浅一块,僻静老街如一条时光中凝固的河,河面铺满宽大的梧桐树叶,路上行人稀少,她飘忽的鬼影般在稀疏树荫里时隐时现。
她确实漂亮,疏冷轻淡的长相,薄唇浅眉,目狭而长,还算年轻,皮肉还托得起颧弓,仰脸看人时,眼波流转间,毫不掩饰野心、欲望。
她明明白白告诉你,她不是什么好东西,吃亏上当只能怪你倒霉。
运赠送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虚荣会改变一个人,如果她现在不做外围,而是毕业老老实实进乐团,跟团队演出,我们也没机会遇上。她的琴拉得很好,努努力,进乐团并不难,至少比当女一号容易。就算不进乐团,也有很多谋生的办法。你也不用可怜她,这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她一点也不冤,知道吗?
小莱直咳嗽,方简又是喂水又是顺背,干嘛喝酒啊!
在酒店对面一家小饭馆,俩人并肩坐着,脸朝着酒店大门端着碗大口刨饭,肖逢打电话问今晚在哪吃,小莱说今天有事,回南洲再请他,挂断电话找老板要了一小瓶白酒,拧开瓶盖仰脖就干。
可方简从来不会这样,多少次,她满目哀怨,悲伤地看着她,脸上写满了不解和无助。
我当然信!小莱说:方简把念书的机会让给你了,弹琴的
你说你怎么样?小莱推了她一把。
终于她跟腱处也磨出了血,再无法忍受,在路边花坛坐下。
我凭什么要给她道歉?赵怜反问,眼睛却是虚的,刻意避开方简,死盯着面前这个浓眉大眼的小疯子。
为什么是方简?赵怜也这样问过自己,但没有比方简更合适的人了。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你好欺负。
赵怜对自己的轻贱才是方简最不能接受的事。
你干什么!赵怜感觉自己低估了面前的女孩,身体微微后仰,夹烟的手下意识挡在脸前。脸是她的门面。
假如现在站在她面前,凶巴巴要她道歉的人是方简,赵怜或许会更胆大,更理直气壮一些。
小半瓶白酒下肚,喉管和食道一阵热辣,脑子也开始不清楚,小莱跌跌撞撞穿过马路,停在路边,朝前喊了一声,赵怜!
漂亮,但不是招人喜欢的好面相。
话音刚落,酒店旋转门转出个人,小莱眼睛一亮,扔了筷子拔腿就跑,小饭馆老板娘吓得哎一声,方简赶紧结了账跟上去。
方简一惊,赶忙扔了饭碗抢过来,晚了,已经下去半瓶。
方简停在她三步开外,小莱走到她面前,你也没变,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