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道回府,不避嫌地在人前揽住娇躯,点着她的瑶鼻笑问:“平日看不出,你还生了张巧嘴,又是如何晓得那些士林掌故?”
“老爷莫非忘了奴家出身,行院里最不缺的便是缙绅士子,他们平日里谈古论今,奴家耳濡目染的,怎么也灌了一耳朵,”雪里梅如今提及教坊,大大方方,不再菲薄自身,继续道:“只是那点《易经》,却是从玉姐姐处学的一知半解,也不知给大人丢人了没?”
“嗯,不错,引经据典,难得的是对着礼部堂官不卑不亢,不愧是我丁寿的女人。”丁寿得意地在雪白下颌上勾了一指头。
“大人……”雪里梅娇嗔一声,依偎在男人怀中。
可怜贡院门前大批举子被喂了一肚子狗粮,一边排队就检,一边空自嗟呀。
“北国佳丽果有过人之处,区区一个侍妾便才貌俱佳,这锦衣帅真是艳福不浅啊!”人群中一个举人啧啧称赞。
“待我等功成名就,还愁不得红袖添香,兄岂不闻京师俗谚:‘改个号,娶个小’!”另一名年轻士子对同伴嘻嘻笑道。
那举人随即笑容暧昧,“怎么,
你戴寅仲家有娇妻还嫌不足,登第后便急于学那些科场前辈易号娶妾?”
青年呵呵笑道:“有何不可?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本就是人生乐事,何妨喜上加喜,多多益善。”
身畔众人俱都哈哈大笑,却又一人躲在众人阴影中不声不响。
“这位年兄,你以为……”见那人不言语,青年士子好奇相询,待看清对方面容时,失声惊呼:“兄台,你面色不佳,可是身体抱恙?!”
杨慎铁青着脸,紧握的双拳中指甲都已陷入掌心皮肉内,鲜血渗出浑然不觉,只是死死盯着丁寿和雪里梅离去方向……
************
北镇抚司,正堂签押房。
“有关西北刘宪挪用马价银一事,兵部议处其妄费数多,人虽病故狱中,仍罚米五百石,由其家人代赔,前三边总制都御史杨一清虽已致仕,仍罚米三百石,其余人等视其情由,重者罚米二百石,轻则百石……”
“延绥宁夏各处仓库钱粮虚出多支、拖欠挪移等情,都御史杨一清等罚米三百石,致仕户部尚书韩文等各半之,佥都御史刘宪以病故,本罪罚米免之……”
丁寿歪在椅子上,听着手下奏报昏昏欲睡。折腾一宿,丁寿本打算回府补个痛快觉,谁知还没过午,便被刘瑾遣人提溜了起来,让他速回衙理事,老太监的话他不敢不听,结果说来说去都是前番边储虚耗廷议处置的烂事。
上司这等模样,于永等人面面相觑,不知是否还要继续奏报下去。
钱宁捧着手头案牍,一脸为难道:“卫帅,各地边储锦衣卫一直奉旨会勘,这廷议结论您看……”
“就按照廷议和兵部的处置办吧,锦衣卫别无异议,只是那些罪臣罚米输边的事跟办一下,边储的亏空还等着他们填呢,”丁寿揉了揉发胀的脑袋,无精打采道:“听这些倒霉鬼的事头疼,有什么新鲜事没有?”
“有,有。”钱宁急声道:“钦天监进言:近日夜观天象,荧惑久守文昌星不移,恐上天示警有祝融之祸……”
“啊~~欠!”丁寿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钱宁讨个没趣,讷讷不言。
“文昌星是主文运功名的吧?”
“大人天文地理,无所不知,正是如此。”于永抢在钱宁前面接口道。
这马屁拍得见缝插针,是个行家,钱宁斜睨于回回,一脸提防。
“那就给贡院提个醒,让他们里边加些小心,准备好救火之物,几千名读书种子,别闹出什么祸事来,伤朝廷和万岁爷的脸面。”
“大人思虑周祥,属下这便照办。”尽管禁中早有相同旨意传下,钱宁还是谄笑恭维了一声。
“天色不早啦,今儿有什么乐子没有?”眼看窗外日影斜昃,丁寿支着脑袋问道。
于永堆笑上前道:“难得那些举子们都锁进了贡院,市面上清静许多,属下晚上松鹤楼作东,大人您务必赏光……”
“松鹤楼就那么几个拿手菜,早便吃腻了,你喜欢自去吧。”丁寿兴味索然。
于永悻悻退下,钱宁心中偷笑,于回回毕竟跟随大人时间短,不晓得咱卫帅心头所好,重重咳嗽一声,一脸猥琐地凑到丁寿跟前,“卫帅,卑职听说本司胡同那里新开了一家行院,里面的姑娘很是水灵,咱们今晚……嘿嘿……”
“钱宁!”
“大人您吩咐。”钱宁立时躬身。
“你而今好歹也算个锦衣卫的堂上官了,怎么一提到这事就满脸的下流淫荡?”
“大人,我……”钱宁瞠目结舌,不知如何接口。
“一边呆着去。”丁寿厌恶地挥手,行院里最漂亮的几个都在自己府上呢,没事去看那些花枝招展的庸脂俗粉作甚。
看着灰头土脸的钱宁,于永心里乐开了花,大家半斤对八两,彼此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