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谁说武将都是莽夫?他的心思细腻,什么都替她想到了,凭爹爹的功勋,想在上京建庙是不可能的,但在陇右,却可被奉若神明。
这倒吓着他了,忙爬上车搂住她,圈在怀里好一顿安抚,“怎么了?可是路上受苦了?他们照顾你不周吗?”
分别了两个月的小夫妻,再见简直要剖开自己的胸膛,把对方塞进心肝里来。紧紧搂着,怎么都不够,他说:“娘子,这些日子我太想你了,没有一夜不梦见你。要不是舍不得,就一口吃掉你,再也不和你分开了。”
女人的情绪真是来得莫名又可爱,她在哭,他却大笑,边笑边亲她,“我娘子就是不打扮,也是世上最美的姑娘。你不知道,我娶你就是为了看你不修边幅的样子,你日日那么端庄,我会觉得自己配不上你,反倒是现在,我觉得我们真是天生的一对……”话没说完,就挨了一记捶。
赫连颂敲了敲车围子,示意继续上路,到了娘子身边再没有骑马的必要了,宁愿窝在车里,两个人盖着一张薄衾说话。
肃柔笑他傻,拉过他的手盖在自己的肚子上,“就是这里啊,这里来了个人……两个月了。”
他还是怔怔的,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里慢慢起了一点水雾,无措地说:“我以前不喜欢孩子,稚娘生了鋆哥儿,我还嫌他长得丑,可是……可是听说你怀了孩子,我却想哭……”边说边又温柔地抚抚她的肚子,“这是我的骨肉啊,一定和凡夫俗子不一样。”
“我还给岳父大人修建了一座庙。”他邀功似的说,“就叫忠武庙,神位已经立起来了,神像还在命人雕刻。往后你要是想家了,就上庙里拜一拜,岳父大人在这边陲之地也能受些香火,一举两得。”
他告诉她这阵子的经历,怎么加急赶回,怎么上阵杀敌,“我拿住了当初追杀我的人,确认幕后指使者,就是那两位叔父。趁着这次清剿,我也算亲手为岳父大人报了仇,当时混战,他们越过边境逃到了西夏属地,被西夏军围堵在盖朱城外,得知我们是为清理门户,西夏军便没有插手。我们将叛军斩杀在阵前,那两位叔父的尸首挑在旗杆上带了回来,扔还给他们的家人了。爹爹已经传令下去,日后他们两支的男丁不得参军,如此至少可保陇右二十年的太平。你也不必担惊受怕,怕我再披甲征战了,咱们就安安心心过日子,带好孩子,共享富贵吧。”
这个人,将来必是雄踞一方的霸主,但私下里的孩子气,也叫人哭笑不得。肃柔问:“那你猜猜,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肃柔的唇角大大仰起来,带着欢喜和骄傲,挺胸说:“没想到吧,这一路半点没耽误,我来了,还另给你带了个人来,官人,这回你可赚大了。”
肃柔很欣
转变,一时晃了她的眼。
她说不是,哽咽着摸了摸自己的脸和头发,“我原想打扮得漂漂亮亮见你的,结果现在……”又扯扯自己不整的衣衫,“竟是这样……”
他却并不在意,龇牙道:“没洗好啊,没洗才是原汁原味。”
看看他,瘦了,也黑了,想必这阵子浴血奋战很吃了些苦。自己呢,就这样蓬头垢面出现在他面前……越想越伤心,终于捂住脸大哭起来。
是啊,若是个儿子,带回去势必会被扣下,为人父母的,哪里舍得就此和孩子分开。
他笑着把脸抵在她的脖颈上,深深吸了口气,“娘子的汗都是香的。”
大约贴得太紧,让他感觉到了些许异样,他低头看了看她胸前,“娘子,你这一路还长胖了?”
她举手遮挡,适应了半晌才看清那张笑脸,忽然鼻子一酸,翕动着嘴唇叫了声官人,“是你吗?你来接我了?”
“哎哟。”她轻轻挣了一下,“勒死了就不好吃了,快松开。”
好在人生漫漫,夫妻恩爱,往后还有无数可能,生儿生女都不打紧。
他被她说得一头雾水,茫然回头看了一眼,“人?什么人?谁来了?”
他就是这样,从来不掩饰自己的爱意,肃柔听得发笑,可也被他勒得喘不过气来。
肃柔愈发难堪了,“我昨日没洗澡,你还闻呢。”
肃柔的眼泪忍不住落下来,忽然被巨大的悲伤笼罩住,奇怪,这一路明明顺风顺水,半点没有受什么委屈,可她没来由地觉得悲伤,觉得自己和他都很可怜。
他脸上笑意愈发大了,登上车舆探手点了点她的鼻尖,“我出城五十里等你,等了好几日,终于接到你了。”
肃柔长出了一口气,“我爹爹的在天之灵,终于能得安慰了。”
肃柔立时明白了他的意思,红着脸说:“哪里是长胖了,是有个人,带着口粮登我家门了。”
他被这忽来的消息镇住了,惊愕地看看她,又惊愕地看看她的肚子,艰难地消化着,“你是说,你怀上了?”
他连想都没想,“先生个姑娘吧,治家有方的长姐,能管着底下的弟妹,就像你一样。再者,五年之后我们可以带着她回上京探望家里人,若是生个儿子,就不便同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