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羡骋没有说话,他知道李瓀在削他的权,收缴的屯田若是没有了,手下的兵人心不稳,哪一天兵变都是可能的,他这个统帅自然也是岌岌可危。
“我近日因诸多事情烦忧,有事要找你详谈。”世子道,“我知你在城内,搜刮富户,激起民愤,现在城内风声鹤唳,人人自危。徐羡骋,我再问你一次,你这是何意?”
“此事不宜做绝。”
他们听见了徐羡骋的脚步声,话语停了下来。
徐羡骋又吩咐了些事宜,何敏都点头称是。
徐羡骋知道再说无益,低头挨斥。
徐羡骋将盔甲穿戴齐整后,领着一干士兵,自小道前往额吉恰的府邸。
待徐羡骋离去,那何敏转头,望了望后方,“你们几个,领兵去那额吉恰府邸附近巡视,听候吩咐。”
。
李瓀没说话。
“世子那儿,”何敏道,“……小人听说,世子殿下近日提起大人,语气甚为不满,并于前日去往牢狱,探望尚未处死的富户……属下以为,虽世子宣称,回狄恰是陪伴妾室,实则是对大人起了提防之心,”他望向徐羡骋,“望大人明鉴。”
“殿下在前线,所用的银两,”徐羡骋道,“怕是不知出自哪里罢?若不是属下拿这些富户开刀,又哪来的钱供给前线?”
“好……”徐羡骋道,“我去见额吉恰。”
徐羡骋转头望去,那是几位士兵,在他的榻下跪伏。
徐羡骋并不意外,知道自己若失势,最焦急的便是这些奴人出身的下属,他拍了拍那人的肩膀,“好,我记住了,将那西城门开启,送我亲兵八百入城。”
“世子殿下,不知找属下何事?”
走在路上,徐羡骋的心很平静,他本以为自己会发抖战兢,而事实上,他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平静。
徐羡骋到了议事厅,隔着门槛,徐羡骋听见里头传来说话声,是一名男子与李瓀在对话。
“若是不做绝,那些富户入十缴半,饿死手下庄奴农奴,我方兵源更为吃紧;若是做绝,将那富户关押,其财缴五余五,将土地施于庄奴农奴,有得是人替殿下卖命,也多得是庄奴农奴逃奔前来,岂不更妙。”
临走前,他被李瓀喊住。
——天
徐羡骋顿了顿,他转头望向李瓀,露出一个微笑,“是么?末将在巴图呆了许久,却从未听说过此事,想必是当地人谣传。”
——李瓀的税赋多依赖于富户,徐羡骋在时,城内听说富户被捕,自然是怨声载道,加上世子回来,壮了他们的胆子,纷纷抗不纳赋,弄得世子极难堪,几番痛斥徐羡骋。
“事情准备得怎么样?”
何敏瞅见徐羡骋的眼色,继续道,“大人,属下已经将额吉恰手下亲兵其家眷尽数擒获。”那何敏应声上前,他知道徐羡骋在说什么,补充道,“如大人所吩咐,今日是菩萨诞日,又是三元斋日,额吉恰大人麾下亲兵统领的家眷,多于此日尽早前往寺庙祈福,属下早就派人蹲守,并擒获了她们。”
徐羡骋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何敏之意,“我知道了,你先退下罢。”
“满口胡言!”李瓀从没听过这样的说法,“杀富户养农奴,尊卑贵贱不分,岂有此理!”
“——回大人,将要寅时了。”
李瓀发了一通脾气,道,“看来你只适领兵,不适治城,如我所说,过上十日,你领兵前往前线,城内的事情,你与陈河、武煜等人商量,将那富户土地还归原主,平息这场骚乱。”
“末将参见世子。”徐羡骋行礼道。
何敏恭敬道,“大人,我和您前日所说的话,望您多加考虑,万事已经安排妥当,只待大人一声令下……”
“……此番战事吃紧,若是不征赋税,前线难以为继……虽说世子殿下已经求娶江南肃恒公之女,肃恒公虽富庶,对西域仍有顾虑,且路途遥远,不定会大力援助……而哈拉扎德身家半数于那龟兹,短时难以取回……属实不利……”
徐羡骋出了门,“现在是几时?”他问门外的何敏。
临走前,徐羡骋望向自己的盔甲,那东西擦得铮亮,甲面映出一个疲惫而阴沉的男人。
“大人,世子有请。”其中为首之人道,那人相貌端正,五官称得上是威武。
“徐羡骋,”世子问道,“我问你,此番我们路过龟兹巴图,当地人禀报,辛年间,有一汉人逃兵于彼处奔逃躲藏,你知道那人是谁么?”
身边有人唤他,“大人。”
几位士兵,袖口绣着徐字——与其说他们是世子的军队,不如说这些是徐羡骋招募的私兵,在狄恰屯有田产,除了徐羡骋,谁也指挥不动。
“免礼。”世子道,他的身边是一名汉官,二人正在商谈政事。
这人姓何名敏,是个二转子,母亲是一名羌人庄奴,徐羡骋上他们庄园捉拿庄主的时候,还在僵持之际,这何敏从角落冲出,一刀杀死了庄主,投奔了自己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