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孜特克便这样得救了。
“你这踢人的驴,”赫祖怒道,“我是家族首领,我不许你这么做!”
“在很远的地方,”孜特克没有说自己话里是谁,但老人好似明白他在想什么一样,浅褐色的眼珠注视着他,“他在思念你。”
“——他怎么样,”孜特克紧紧地抓着老人的手,老人吹着那骨笛,手里捻着那珊瑚石做的珠串。
若是用徐羡骋的话来说,赫祖的舅舅是个神棍,每天雕上一些有的没的骨笛,再用这些东西和长生天对话。
“等着吧,”男人道,“额尔齐玛殿下是长生天之子,此次中原皇帝都被他打败了,待他做了定西侯,草原上便再没有这样的道理了,到时候,这个家就是我说了算!再不会像现在这样荒唐了。”
孜特克有些尴尬,他不清楚赫祖知道了多少,但确实戳中了他的心事。
——西域部族众多,有兀人这样五官与汉人并无二致的部族,也有羌人、蚩人这样的深目高鼻的长相,中原人分不清,西域人自己能分清。
“快,你躺下罢。”
孜特克强撑起身子,接过了赫祖手里的碗,他吃了一口奶疙瘩,又喝了碗奶茶,对着赫祖倒了谢。
赫祖的弟弟名叫赫尔奇,还不到十五岁,一副稚气未脱的模样,却要被抓上战场,做那娃娃兵,他心地善良,少不得被其他年长的兀兵欺负,成天郁郁寡欢的。那日见孜特克未死,心里实在放心不下,不愿造这样的孽事,连夜把孜特克送了过来,在帐里坐了半晚便离开了。
男人哼了一声,“赫祖,我就知道你还心向着哈曼公主,我告诉你,要是让我发现你背着二王子替公主做事,阻挠了二王子
孜特克捂着伤口,沉重地呼吸着,这话的意思是徐羡骋还活着,他松了口气,半晌才沉沉睡去。
赫祖还不放心,回头看了一会儿,又拿了架子,费力扯开,支起来屏风一般的布帘,将孜特克挡住挡住了,这才急匆匆离开了。
那日他被赫祖臭骂了一顿,因为这一遭伤口崩开,又病上了一场,赫祖觉得他定是被人下了咒,还请了自己舅舅来给他解咒。
——孜特克也走不动,点了点头。
“你身子好些了,便要回去么?”赫祖问他。
——这些天,他死里逃生,心里始终放不下徐羡骋,他刚醒来,神志不清的那段时间,甚至拖着身体在地上爬,脑子混沌,内心只跳着一个念头,想要去找他的阿骋。
“是那个姓徐的汉人么?”赫祖笑嘻嘻道,“他一定是哭死了,那时候,一会儿见不到你,便心神不宁的。”
孜特克套着这袍子,着实是非常怪异,他自己都不太好意思。
——孜特克的回忆被打断了,他瞅见赫祖急急忙忙地跑进来,给他身上盖上毯子,抄起一边的水壶,摆在他的身边,试图用东西遮挡他。
孜特克被那赫祖舅舅灌了一小碗羊尾油,呕得胸口伤口绽开,痛得他几欲昏厥。
“赫尔鹰,你真是疯了,”赫祖道,“那蚩人抢了我们多少东西,居然去羡慕那些蛮子?”
“家里统共就四个人,真是好威风一个首领啊。”
——上次见到赫祖,她的身上还挂着许多漂亮银饰,摇起来叮当作响,而现在,赫祖的衣饰非常素净,看来在此场战役,兀人也遭难甚多。
赫祖更气,“额尔齐玛给你下了什么咒,哥哥,”她恼火道,“他放任蚩人来抢走我们的牛羊,羞辱我们的公主,让赫尔奇这般大的孩子去打仗,哥哥,我们生来就在这草原上,自然是要按照祖辈的方式去过,别的部落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孜特克点了点头,“我不在,我家的小孩要急死了。”
赫祖的哥哥并没有进帐篷,而是在外头和赫祖说话。
“怎么了?”孜特克问。
“……你不能这么做。”赫祖道。
“我哥哥要回来,”赫祖有些忧愁,“他非常崇拜那额尔齐玛,你可别出声,就在这儿,不要走啊。”
孜特克自醒来以后便一直呆在赫祖这里,他了解到,额尔齐玛兵源吃紧,就连赫祖的弟弟也被抓去参军,被迫替额尔齐玛卖命,在打扫战场的时候,赫祖的弟弟发现了奄奄一息的孜特克,恰好赫祖和舅舅在附近游牧,便悄悄地保下了孜特克。
“随你,”那男人道,“我越来越不懂你们了,汉人、羌人、蚩人、谁不是男人当家的?我瞧那蚩人,家里的姑娘都是自己抢来的,咱们这里,居然有男人不出去干一番事业,留在家里喝奶的理呢?”
孜特克今日能稍微走动了,他穿上了兀袍,看起来很滑稽,赫祖看得直笑。
是之前便帮过他们的兀人姑娘,赫祖。
孜特克听不真切,只能听见一些字句。
“……额尔齐玛允许蚩人经过我们的地方,”之前的赫祖和他这么道,“他们把我们的牛羊抢走了,掳走我们的小孩女人,我们只能往这边走,这儿兀人的军队多些,会安全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