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就在水池里玩了很久,回过神时,月亮已升到正当头,周围零散地点缀着几点星。
王可从屋里拿了两件浴衣,走到岸边叫我:“小辉。”
“嗯?”
“上岸了,”她将浴衣举起,在我眼前晃晃,脸上笑容未减,在暖黄的灯光下很是好看,“夜里风太冷,小心一会儿感冒,上来穿好浴衣回房间洗澡了。”
“噢。”
听话地游到岸边,扶着楼梯走上来,水沿肌理落了一地,没一会儿,就在脚下积了薄薄的一洼。穿好浴衣后,我就盘坐到地上,和王可一起看天上的星星。
与白日里的燥热不同,这里的夜风很凉,裹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吹到尚且沾着水汽的皮肤上,熨开的是一层仿佛被软玉拥抱的舒适。我和王可头挨着头,肆意在夜空上作画。
好像曾经也有过这么一段日子,因为屋子捡漏,没有空调,白天只能靠一毛钱一根的冰棍凑活,到了夜晚,起风之时,我就会牵着某个人的手,爬到屋顶上去乘凉。
那个人有一头柔软的短发,身上总带着股若隐若现的香味,他也会像王可一样,与我头抵着头,在变幻莫测的薄云里寻找星星,再用手指将它们连成一幅又一幅不知名的画。
模糊又遥远的画面渐渐替代天上的星辰,将我的双眼温吞地遮住,后面甚至连王可在我耳边说了什么,我都不再听到。
我站在虚空里,试探着靠近那些被模糊得只剩下色块的记忆。
有蝴蝶从身后飞过,带起一丝微风,吹过指尖时,更大更猛烈的风自背后席卷过我的身体。
不知从何而来的爬山虎在几息间便将我严丝合缝地包裹进深绿色的藤蔓中,要将我拖出这片虚空。
我甚至来不及朝那段记忆里的人伸手,喉咙上也缠绕着藤条,藤条上的叶片把视线割裂。
前赴后继的蝴蝶停在我的周围,在藤蔓上扯出一块块流出透明血ye的伤口。
陈辉,你不要过去。
……谁?是谁?我呆愣地在心里发问,许久后,才恍惚间意识到这个声音来自哪里。
爬山虎缓慢地把我拉离出那段回忆,在一片黑暗里拥抱住了我。
那个声音又从流淌出的透明汁ye中响起,哀求地,痛苦地,疲惫又绝望地对我说道。
你不要过去。
陈辉,我求求你。
不要过去。
意识在下一瞬便被一股猛力扯回现实,王可担忧的脸出现在上头,问我发生了什么,刚才怎么叫我都没反应。
我躺在冰凉的地上,失神地望着她身后黝黑的夜空。
“王可,爬山虎会说话。”
“……什么?”
“我说,”我将手举到眼前,盖住一小块视线,“那些爬山虎会说话。”
“……”
“我听到了,爬山虎说的话。”
夜风在耳边沙沙作响,它因此有了形状,水面也被它吹得此起彼伏。
听完我的话后,王可便抽身坐回原处,将小小的身体整个抱住。
“你也能听到那个声音了吗?”
“嗯?”
“我是说——”她指了指远处的爬山虎墙,歪着头看我,分明那张脸上带着熟悉的微笑,弯起的眼睛里,却复杂得像一盘打碎的颜料。
“你也能……听到‘陈辉’的声音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