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云簌渐渐可以下地走动了。
眼下天气凉,谢临川不敢让云簌出去吹风,只能扶着他在屋内走走。云簌想看他做饭,谢临川便扶了他到厨房,安置了桌椅让他坐着。
谢道长着了一件轻便的外衫,将袖口束起来。云簌看着他修长葱白的手指慢吞吞地淘米,切菜,炖出一锅鲜香的粥。
云簌支着脑袋看他,只觉得他的背影好看得很。
粥放在炉火上煨着,谢临川洗了手,坐在云簌旁边和他一起等。
炉火的声音,粥在火上沸腾的声音,淡淡的柴火味。云簌喜欢极了这些东西,他一直病着,许久没有见过这么鲜活的场景。
“热不热?”
谢临川摸了摸他的脸,拿起原本用来生火的扇子轻轻给他扇着风。
云簌摇摇头,对他笑了笑,“谢道长做起饭来和练剑一样赏心悦目。”
谢临川愣了愣,继续给他扇着风,“你若喜欢看,常常来看便是。”
云簌卧床许久,肠胃也不好,只能吃些易消化的薄粥。谢临川并无多少口腹之欲,云簌吃什么便也跟着吃什么。
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谢临川熄了炉火,将熬好的粥盛进小碗里晾着。
这碗玲珑青翠,衬着nai白的粥甚是好看,云簌也觉得好看,只是实在是没什么胃口。
谢临川舀起一勺吹了吹,送到云簌唇边。
云簌被他逗笑了,将那勺子接过来。“我又不是在床上拿不住碗,怎么谢道长还是想喂我?”
谢临川也难得地笑了一下,“习惯了。”
云簌引产之后那段时日,身子软得坐都坐不住,谢临川把他抱起来靠在怀里,才能喂他吃上几口。他能看出来云簌很难受,单薄的身子微微地抖,但还是乖乖吃了,实在吃不下才会抬头看他。
云簌吃得很慢。他的味觉退化了不少,一直卧床也没有什么胃口,但他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必须保证每日的食物摄入。
谢临川看着他袖口里伸出来的一截细瘦的腕子,和低垂的眼睫,想告诉他实在难受就不吃了,但斟酌了半天还是没有说出口。
云簌懂事,他从出生就带着病,自小吃药扎针都很乖,原先是师父照顾他,后来是裴元,现在是谢临川。
师父人温柔,喜欢哄哄他抱抱他,吃了药总会塞给他一颗酸甜的梅子。
只是时间太久远,师父的面容和声音都模糊了,他只记得那梅子的味道,隔着中间的岁月,化成了谢道长手心的一颗糖球。
云簌发着呆,终于将这一小碗粥吃得见了底。
直到谢临川唤他。
“回去睡会?”
云簌抬起头,谢临川已经吃完许久,又在拿着扇子给他扇风了。
云簌眼睛亮晶晶地看他,“不急。”
谢临川不知道云簌今天怎么了,但是感觉他心情很好。
“谢道长,你吃过梅子干吗?”
“梅子干?”
谢临川想了想,听着像是小孩子爱吃的东西。只是华山的师父们个个严肃板正,他小时不曾吃过。
他摇了摇头,“不曾吃过。”
云簌拉过谢临川的手,从袖口里摸出一颗亮晶晶的东西放在他手心。
手里的东西圆圆的一小颗,用糖纸包了,闪着莹亮的光泽。想来这就是云簌说的梅子干了。
谢临川慢慢拆了糖纸,露出里面深紫色的,裹着糖渍的梅子。入口是微酸的甜,冰冰凉凉,确实会是云簌爱吃的味道。
云簌看谢临川细细的嚼着,对他说,“这是万花小孩子们爱吃的一种吃食。”
谢临川抬眼看他,看他温温柔柔的笑。
“从前我怕苦,我师父给了我许多。”
谢临川将嘴里的梅子吞下去,“这颗也是吗?”
云簌摇摇头,“这么多年过去,早都不能吃了,这颗是阿乔带给我的。”
谢临川有些心疼他,摸了摸他的头发,“你爱吃,我去找裴先生要些。”
云簌蹭了蹭谢临川的手,“不必麻烦师兄,让阿乔带给我便是了。”
“好。”
云簌打了个哈欠,开始支着脑袋犯困。谢临川看他倦了,准备把他抱回去。
云簌也没有推辞,乖顺地伸手环住谢临川的脖颈,让他把自己抱起来。
“谢道长。”
回去的路上,谢临川听见云簌在叫自己。
他低头去看,怀里的人已经睡着了。谢临川摇了摇头,怀疑自己这段时间没休息好出现了幻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