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们住在京城时一样,季良意早早出去,很晚回来。步入冬季的草原冷酷非常,士兵们轮岗得更勤,只为防止有谁在寒风中冻死,这样的天气更别提开战了,祁州边境迎来了短暂而珍贵的休整期。
得意终日无所事事,他既不懂谋略,也不会打架,对枪兵刀棍更是一窍不通,加之随性懒散惯了,和这军营里的秩序总凑不到一起去。他思来想去,最终决定去草场上帮马倌照顾马驹。那些初生的小马正是Jing力蓬勃的时候,一整天闹腾个不停。老马倌则正与其相反,老人上了年纪,腿脚不灵,看不住小马,只能挥舞着皮鞭去抽它们背脊。得意不忍心那么做,于是在草场上东奔西跑,徒伸着手指,去抓着它们短而茂密的鬃毛,将指甲盖撅翻两回。这件事头回发生时,他只顾着捂紧指头,不知怎么应付。老马倌叫他把手指伸进冬天的溪水里,他跟着照做,很快手指就不再有任何感觉。到夜里,他让季良意给自己上药,对方却跟他黑了一晚上脸,使得意睡觉时也很不高兴。等到要吹灯,季良意把地铺挪到床边,搂着他那只丢了片指甲盖的右手,一遍又一遍查看,背脊微微耸起,轻轻放下,像是在叹气。
得意极不客气地抽回手,极不客气地告诉他:我要睡了,你挪开点。
“你在这儿还要呆几天?”季良意问。
他那时说话酸溜溜的,措辞都极尽刻薄:“你想赶我走?”
“怎么会?小祖宗,我没这意思……”
那天夜里,季良意在床上留宿,两人并肩躺在一起,这张床铺就显得有些局促。但整个晚上,季良意紧挨着他,像只源源不断散发暖意的大熊,得意反而睡得格外香甜。当目睹自己的指甲盖第二回从马背上飞出去,得意甚至没有想起该将伤口放在冰冻的溪水里降温,一路飞奔跑回营地。等来汇报的官兵们一走,他就冲进去,把手指举到季良意面前。
原本只是站在沙盘前犯愁的男人,看见他鲜血直流的右手,眉头皱得越发紧。他找来纱布、小瓶膏药,挪开书桌上的案牍。那些内容不容小觑的卷宗被如敝履似地推在地上,敲击声很响,帐外看守的士兵听见了,都心惊胆战地等着将军大发雷霆。但季良意只不过和得意在桌子的同一边坐下,后者似乎是大人带着学写字的小孩,并拢膝盖,缩着肩膀,把自己受了伤的指头交出去,供大人握在手心。大人也只是查看、清洁,然后上药包扎,接着擦掉多余的血迹。
你生气了?得意盯着男人的侧脸问,大量堆积的工作让他看起来有点憔悴了。
没有。季良意简单否认。
得到这个回复,他才敢伸长脖颈,凑近季良意的脸颊,放放心心落下一个亲吻。梨花木桌上,给他手指缠纱布的动作一时停住了。
后来得意回想至此,都发自内心认为季良意突然呆住的模样真傻。
不过这件事发生后不久,帐篷外的气温就不再适合马驹活动了。人和马匹都成天窝在草棚里睡觉,就算得意把手伸到小马的嘴边,它也只会伸出舌头,亲昵地舔舐他的手心。
得意在草场上放纵了几天,和军马们越来越亲密无间。当他累了,或仅仅因为无聊而感到疲倦,就走回马厮,依偎着正在避风的母马休息。这么睡过去,一觉起来便能看见太阳下山的情景,他沾满汗水的棉衣被寒风吹得半干,闻起来臭烘烘的,却很暖和。迎着晦暗的夕阳,得意一脚深一脚浅地踩着马粪走回帐篷去,半路让何峰看见,差点儿又认不出他是谁。
季良意怕他就此染上风寒,常常烧水给他洗澡、擦药。草原上天寒地冻的,得意手脚上的冻疮却一天天消退了,头发和在京城时一样干净柔顺。季良意像照顾一个小孩一样照顾自己,让得意不禁怀疑他是否真的有过经验。毕竟得意对他了解得太少了,没有来源的自尊心又不允许他表现出这种好奇。
祁州下雪的前一天晚上,得意无论如何睡不着,风刮得太汹涌,他白日的睡眠又足够多。到万籁俱寂的后半夜,他悄悄从床上滑下去,溜进铺在火炉边上的被窝里。男人睡得很沉,往外曲展着的手臂结实而暖和,得意小心将脑袋钻进臂弯内侧,身子便能贴着季良意的体温。他很快想起了草原上那匹愿意供他当枕头的温顺母马,忍不住去找季良意下巴的位置。男人的胡须渐长了,得意的手指一遍遍抚过他脸上的棱角,感叹这些短毛的手感真好。
男人滚烫的吐息落在指尖,得意心里激动又紧张。如果季良意把自己当小孩,那怎么又会和他上床呢?他矛盾地想,双手来到季良意的小腹,那里总是很结实,肌rou的硬度和弹性让得意爱不释手。接着,他再朝下方探去,季良意的小腹深处同意坚硬,且有相当高的温度,得意好奇地摸索了一会儿,才惶恐地发现这部位并非季良意的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