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膝下最小的儿子,得意,这年秋天一过,便到了适婚的年纪。按长辈的安排,他娶了一位外地媳妇。
办喜事那天,得意看见外地媳妇人高马大,脚掌比自己的还长半截,心里不大高兴,别人家的媳妇都是娇娇小小,身材玲珑,可以依偎在丈夫怀里撒娇的。看外地媳妇的肩宽,得意一只手臂都搂不住,看外地媳妇的腰围,得意一只手臂也环不过来。
唯一好的是外地媳妇比较内敛。送亲的说,新娘子,你扶着点相公,以后全仰仗他了。外地媳妇“嗯”了一声,差点儿把得意推倒,好在新媳妇及时拽住了他的腰带,新郎官才站稳了脚。送亲的又说,新娘子还没进门呢,搂搂抱抱,真没教养。外地媳妇也只“嗯”了一声,放下手,仅牵着得意手上的彩球。
新娘子还是比较听话的,一个媳妇,只要听丈夫的话,就已经是半个好媳妇了。得意满足地想。
晚上洞房,得意揭了新娘子的盖头,大呼:好丑!他揉揉眼睛,端着烛台又仔细望了望,心想:真的好丑!像个男人!
这一夜他们早早吹灭蜡烛,得意把新娘子撵下床,自己抱着枕头睡觉了。
新娘子什么话也没说,从嫁妆里搬出棉花被、棉花铺,也就席地而睡了。
屋外专门等着听墙角的下人惊喜万分,说公子和少nainai恩爱非常,早早就吹灯办事了。
这位外地媳妇,本是由府里的主母,即尚书的母亲、得意的nainai亲选的。下人们蹲墙角的这些话传到了她耳朵里,当然更加高兴。隔天早上孙媳妇起来敬茶,脚步缓慢,身型摇晃,跨门槛时险些折了脚。老太太将其视为前晚情事的后遗症,并且深以为然,端详孙媳妇的眼神又和蔼了几分。尚书府主母想抱曾孙太久,当然青睐为家族开枝散叶的年轻人,为表奖励,老太太将头上的一枝祖传的玉纂赠与她。
可这让在副席上苦坐三年,才好不容易有了头胎的大嫂嫂气红了眼,绞烂了手绢。余位的二嫂嫂、三嫂嫂也跟着拉扯手绢,等散了席,她们把撕烂的手绢拿给大嫂嫂过目,以示自己同样眼红。
向来不合群的四嫂嫂则很热情,她是庶女出身,于待人接物上,要比其他少nainai亲和许多。去年冬天也有了身孕,却不知为何要比大少nainai更得老太太喜爱。散席后,四嫂嫂将自己的手绢送给外地媳妇,并约定晚些时候帮她编发。外地媳妇瞄到自己耳侧散落的发丝,感激地点了点头。
回到厢房,得意正坐在花园里喝闷酒,看见步履如飞的外地媳妇,又看见她身后迈着小碎步追赶的自家丫鬟,气不打一处来,大喝一声:站住!
外地媳妇停下来,俯首望着坐着的丈夫。得意觉得这样居高临下不好,一下硬气站起来,却发现还是得仰着头看外地媳妇。
他抓着酒杯的手格外颤抖,指着一旁看热闹的下人,喊:出去!
院子里便只有他和外地媳妇二人了。后者不知自己被叫住的原因,目光茫然地看着他,她穿得很多,而尺寸好像也不大合身,若说这是一位闺房少女的衣服,被裹在外地媳妇的身板上,再好的布料也只像几块破布。
眼看过了正午,外地媳妇在白花花的日光里面,一站就是两个时辰,得意带着酒瓶去树荫下坐着了,即不让外地媳妇过来,也不准她回屋。而前一晚蜷缩墙角导致的腰背酸痛还留在她身上,汗水从额发流出来,弄花了脸上的胭脂。
得意更不满意了,尚书敲定亲家,前四个儿子则选出几位合适的小姐,再由主母定夺最终人选。但那几个哥哥一向看不起他,这媳妇挑得分明是为了羞辱他!听书馆里的同窗说,丈夫心情不好就打打老婆,一个打坏了就换下一个,这件事天经地义。他虽然没有娶很多个老婆的经验,但对同窗的话深信不疑。这天气燥热难忍,他怒火攻心,跳下躺椅,决心拿外地媳妇出出气不可。
谁知道外地媳妇猜到了他的心思似的,得意还没走近,忽然一阵风声过耳,外地媳妇已从他的身前转移到身后。再接着后劲一麻,小丈夫软绵绵地朝后倒下去了。
在外地媳妇怀里睡着之前,得意隐约闻到一股淡淡檀香。
他浸yIn野花丛多年,还没在哪个姑娘身上见识过这种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