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间雾气还很重,又萦绕着雨丝,他撑的伞伞面已经湿了,渐渐的又覆上一层薄霜。嘴里哈出的是一股股白雾,氤氲在眼前,他偏头去看一旁的谢必安,谢必安那又长又卷的眼睫上隐约凝了几点霜,他鼻尖有点发红,还在张嘴打哈欠。
“你就非得这么早来,遭罪。”范无咎说着又把手里的伞往谢必安那儿偏了偏。
“这庙灵验,香火也旺,早点去人少,”谢必安抬头从伞沿去看天,这雨来得快去得也快,那天边已经亮了,晨阳红得温和,他就也垂下眼睑,柔声说着,“你也不想为了给大侄子满月祈个福就磨半天吧……雨停了,伞也收了吧。”
“我还没去看过他,是长得像大哥,还是大嫂?”范无咎手下“哗啦”一声就把伞收好,放在身侧拿着,他也抬头去望了望天边刚出来的朝阳,橘红的光并不刺眼。
谢必安看着眼前豁然开朗的路,目光尽头被奶白色的浓雾裹着,他听到范无咎无厘头的话一笑,道:“这才满月呢,总得过个几年长开了才看得出。”
“你喜欢孩子吗?”
“你还想让我生一个不成?”谢必安轻轻咧嘴一笑,眼角往上微抬着去看了范无咎一眼,调笑着道。
“你要喜欢,我总是有法子给你弄来的。”范无咎也偏头去看谢必安,谢必安见了加快了脚步,范无咎就也快步跟了上去。
“说不上喜欢,但也是不讨厌的。不过我可没心思带孩子。”
“真不要?”
“不要,”谢必安回头去撇了范无咎一眼,叹出一口气,“你整天都在想些什么?”
那庙建在半山腰上,两人已经隐约听见了几声钟响,再走一阵后连庙里的诵经声也飘飘悠悠地传到了耳边,山里的雾气还没散,草叶尖儿上又凝着霜花又聚着露珠。还是冷的,谢必安裹紧了身上的外袍,里面依旧穿的是秋衣。
“深秋了,回去记得添衣。”谢必安搓了搓手指尖,吐出一口白雾。
山间绵绵不休的鸟叫里加入了一阵悠悠鹤鸣,紧接着头顶的林子就躁动起来,几只白鹤兀的出现,抖动几下羽翼后就展翅飞远不见了踪影。谢必安抬头看着,视线一路延伸到被染得半边红的天边,他眨巴眨巴酸涩的眸子,伸手去牵住了范无咎。
范无咎愣愣的答了句“好”,他手心是温热的,顺势就去整个握住了谢必安伸来的手,暖意从指尖一点一点渗透过去,谢必安不自主地笑了出来。
敞开的红木庙门后透过层层山雾出现在眼前,门口的小僧还在低头专心扫着地,从大门外往里望就是一阵好景色,带着一股山里特有的灵气,直直冲撞进人的心里。
谢必安朝扫地小僧打了声招呼,而后就拉着范无咎阔步走了进去,庙里的人气就多了起来,又带着与世隔绝的清逸感,两人跟着领路的僧人走去了正殿。
山野间坐落着几户人家,渺渺炊烟零散地飘着,香客越来越多,那条从山脚到庙门的路上陆陆续续走来了一堆的人,林鸟们渐渐躲了起来,叫声也弱了。朝阳升上日顶,撒下的光把山林照得透亮,那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走过树荫处就觉得冷了。出来后两人手上都拿着福符,谢必安一眼望去来的路上都是人,就拉着范无咎往偏路走了下去。
小路崎岖,四周都被树围着,只有几缕淡淡的日光从夹缝里挤了进来,起初走着身边是寒气逼人的,但这路上斜下弯,左拐右拐的,走了一阵后身上还出起了汗。谢必安额前冒出的细汗黏住了发丝,他时不时偏着头去盯周围幽静奇异的山景,微微张嘴呼着气,嘴角是翘的,那柔和的眸子里也闪着光。
“有空也来这儿建个房子吧,闲暇时候就过来待着。”谢必安脸色折腾得微微透红,弯着眼笑。
“只我们两个?”
“只我们两个。”
圆日环着几圈光晕,直直地盯着还是有些刺眼,天吝啬得只给了几朵飘淡的云,点缀在蔚蓝的背景下显得有些孤单寞落,日头还在往上升,光却丝毫不见灼热,撒下来就像是给人披了件被火炉熏得热乎的外衫,再合着谢必安扬起的脸,暖进了范无咎心窝子里。
“好。”
【大寒】
屋顶还覆着昨夜的雪,檐上挂着琉璃般的冰锥,院里的积雪一早就被扫至角落里堆着了,门上挂着的火红灯笼在风雪里左摇右摆,街上的人穿着新衣各自奔走,府里却显得有些冷清,人人都告假回家去了,也就只剩几个无家可归的还留着。虫声息了,鸟叫匿了,就连小池流水也结上了冰,府里万物沉寂着,天色稍稍有些暗,就衬得里屋的火光越发明显。
屋里的炉子徐徐燃着,谢必安整个人躺在榻上,墨色的发丝如瀑地散了下来,他眼梢都带着慵懒,在微微歪着头小憩,火光在他柔和的脸上打出阴影,他神情是放松的,就像一幅静谧优美的画。
范无咎披着满身风雪赶了回来,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门缝,瞧见谢必安正在睡着,他就缓缓地推开门走了进去,外面刺骨的寒风还来不及往里蹭一点,范无咎就“咻”地又把门关上了。屋子里的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