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玗打量来者,明明一身素白衣袍,衣上却是金线纹龙与祥云暗纹,连身披的玄色毛裘上都有团龙纹,鸣玗不屑一笑道:“你不过是肉身凡胎的俗子,穿一身龙纹,就真当自己是真龙天子?”
孝成礼一听对方提到‘太后’,便侧目看了长空道长一眼:“让你的人都出去,你去向母后回禀吧。顺便把囚神锁和周围的封土都检查一遍,莫出了岔子,不然太后那你是问。”
孝成礼如入自己屋中,他顺手解下自己的裘衣,搭放在木施之上:“朕的梓阳殿想来就来。”他拍了拍囚衣上沾染到的已融为水珠的雪花。
“放开,不只是放开我的角,也要放走我。”鸣玗将右手化为龙的利爪摁在了对方的脖颈上。
“喏。”长空道长行礼应了一声。
孝成礼在桌案前坐下,取下红泥火炉上的茶壶,在桌上未有人动过的杯子里摸出一盏来,在里面斟满了热水:“我本不想为帝,是父王示意我杀了大哥,便将皇位传于我。”
孝成礼便不容对方阻止,径直走入梓阳殿内。他长靴踏步走在这空落的正堂,每走一步都有回音。
鸣玗一松手,那把短刃跌落在砖面上,但他手腕却还紧锁在对方手中。
孝成礼却笑笑,他抬眸看着对面人,他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对方的小龙角上:“我知道小龙王早已怒不可遏。我也托小龙王的福,在中了剧毒后,凭借你的龙角与血肉才能活命到今日。”
“不想见见流光吗?”孝成礼松开鸣玗的龙角,他手指却相互揉搓着,仿佛在回忆龙角上细绒的触感。
“就算如此,为何排长空老贼抓了流光,又用他诱我来此,将我困于此地,使我不得出入,还要取血割角。你不就是心虚至此,怕自己暴虐无道、刚愎自用,惨遭天谴,才用了囚龙来固天命的恶心法子。”鸣玗在他对面坐下,说话间猛的一拍桌子,孝成礼面前那杯中热水悉数洒了出来。
那新生的龙角正脆,鸣玗不敢多动,生怕折断了龙角。而孝成礼握着那小龙角,手掌间皆是角上细如鹿茸的触感。
“他可是小龙王喜欢的鲛人,我们凡人怎敢轻易定他生死呢?”孝成礼侧目看了看鸣玗那还未愈合向外翻着皮肉的伤口。
“圣人,这…”长空道长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孝成礼打断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朕连一个小小的宫殿都要得了母后的准许吗?”
“满口混账话。你那死了的爹没选你做太子,你便嗜杀兄长,夺位篡朝,狼心贼子!”鸣玗怒骂一声摆摆手,向屋内走去,过路时还狠狠地踹了一脚刚才手执短刃割他血肉的侍从,他那一脚踹的那侍从惨叫一声。
“你们都叫我小龙王了,自然知道海中万物皆归于我,我让那小人鱼叫
“朕亲自进去看看。”说罢,孝成礼便要往梓阳殿里走。
说罢,他不愿与孝成礼贴的这么近便要坐回去,却被对方一把抓住了龙角,令他动弹不得。
礼侧目瞥了一眼那满脸杀意的鸣玗。
“圣人,这小龙王也不是第一天闹这出儿了,臣做事不当,还请圣人先回长乐殿,臣会先去请令太后。”长空道长见孝成礼面上无色,连忙应答。
“我说了,会满足你一个要求。”孝成礼说道。
鸣玗不屑一笑道:“呵,你不还我龙筋,不放我走,我又能干什么呢?”
鸣玗却突然没了表情,愣在那里喃喃自语道:“鲛人居南海,水居如鱼,不废织绩。月下垂泪,则其眼泣可成珠。”
——叮当
他掀开那三垂软烟罗帷帐,才进入了后殿,正迎着夹杂着沉水香气扑面来袭,通身的寒气都逐渐消散。
“朕虽是人身肉骨,可朕的梓阳殿却住着真龙。”孝成礼松开鸣玗的手腕,他瞥一眼鸣玗,那真正的龙宫太子却正瞪着自己。
鸣玗站起来,伸手一把抓住对方的衣领怒斥道:“既然心有感念,就放我走。”
“怎么?进来挨打的吗?”鸣玗赤脚踩在地上,手里正捧着仅插了一束红梅的白釉瓷瓶,他回头瞧了一眼孝成礼。
听到‘流光’二字,鸣玗也收回了龙爪,瞪着孝成礼道:“我还以为你杀了他,几月前我便要见他,是长空那孙子说流光已死。”
“月下流光,他说这名字是小龙王给他的。”孝成礼端起茶杯,终于喝上了口热水。
鸣玗也没想过能杀了长空道长,他知道取不回自己的龙筋,更冲不破这梓阳殿的封神印。他只是不愿任人宰割,他可是龙宫的太子,帝君钦点的小龙王,如今怎能忍得由凡人这般拿捏。
“竖子何登高阁?真以为做了尘俗的圣人,就有封土登仙的本领了?”鸣玗把那瓷瓶重新墩回到几案上,瓷瓶落案,瓶底震开几条裂纹,瓶子却并未裂开。
孝成礼轻轻拨开鸣玗的手,笑道:“太医说我所中的蛇毒,已经肃清无余。我见小龙王的角重新长出来了,也是欣慰无比。我自可答应小龙王所提的任何事。当然,要除了放你走,因为这事儿,不是我所能决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