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已经送他去精神科……”
陆皓说话断断续续，整个思路都是混乱的。自然，面对突来噩耗，任何人都不能迅快镇定。
加上对付悲痛之中恨不得把宋星海和秦焕碎尸万段的秦氏夫妇，和哭到昏厥过去的秦景鑫、嗅着热度犹如蝇虫前来的新闻媒体……他实在是有些分身乏术。
“陆皓，谢谢你。”宋星海垂下眉眼，神情莫测。他知道自己彻底把事情搞砸了，就在他用一盆冷水狠狠浇灭秦景曜的希望，那个男人的离开，牵一发而动全身，所有有牵连的人都蒙上阴影，中了名为秦景曜的诅咒。
宋星海打算去看看秦焕的情况，陆皓却建议他多休息一会儿。
宋星海眼底的光芒空了，原本一整片灿烂星空一夜熄灭，只剩下浓郁无边夜色。那种虚无的感觉令陆皓深感不妙。
两人到了医院病房时，秦焕正坐在窗边，后背端直神情镇定，若不是身上的蓝白条病号服，还真看不出他有什么问题。
“小焕？”宋星海进门时就喊了秦焕一声，可对方似乎没有听见，他又喊了几声，秦焕依旧盯着窗外岿然不动。护士在陆皓耳边小声说着什么，眼神可惜地落在年轻俊美的大男孩身上。
“小焕？”宋星海已经将唇瓣贴到对方耳朵上，温热呼吸喷洒在雪白的耳垂。秦焕如梦初醒徐徐扭过头，用冷淡麻木的眼神看着他。
养子彻底失去光芒的眼神击溃了宋星海最后的防线，他眼角微红，额头抵在秦焕雪白的额头上，手指轻轻抚摸着他的受伤的小狗：“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秦焕一脸茫然，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宋星海的话语。只是眼角刷的滴下一滴泪，眼尾余光又瞟向窗户对面的大楼。
“小焕在看什么？”陆皓凑到床边，顺着秦焕目光看去，明晃晃的阳光下，对窗一个男人正站在窗前打电话，秦焕冷淡的表情瞬间掀起万千波涛，他瞪大眼睛蹭的站起来，眉眼狰狞地要将身子探过去。
“小焕！小焕你干嘛！”宋星海反应极快将人抱住，硬生生脱离窗户。陆皓猛地拉上窗帘，遮蔽窗外一切事物，秦焕双手抱住头，胸腔里发出痛苦不已地闷响。
“叔叔……要把叔叔拦住……”秦焕艰难地咬字，呼吸痉挛一般粗声粗气地说，“会……会死的。”
“……”宋星海在心里长长叹息，他抱住秦焕不安挣扎的身体，将人搂紧，秦焕却默默推开他，眼角划过泪水，低声说：“我没想害死他的。”
“我没想过害死他……”
“我是杀人犯，我逼死了叔叔……我抢他的老婆，逼死了他。”
热泪一滴一滴，砸落在衣襟，秦焕低着头，不肯再接受宋星海的拥抱。秦景曜的视线似乎无时无刻不在盯着他，监视他，鞭笞他的良心拷问他的道德，十八岁的少年好不容易建立的未来规划被养父的身亡轰然砸碎。
他冲到叔叔身边时，对方像是摔碎的红墨水瓶，腥臭艳丽的血液沿着路面无声蔓延。秦焕对上那双眼睛，瞪得大大的，眼角满是红色液体，他被那一眼看得双腿发软，肠胃翻滚，那张不断涌出血液的嘴，最后一次冲他扯出幻觉般的冷笑。
阴毒又怨恨，诡异至极的笑。
暴雨骤然来临，暴怒冲刷的雨水将叔叔身上的血液稀释冲开，红色液体不断向他涌来，快要将他淹没。秦焕像是触电一般缩回脚，跌跌撞撞挤出人群，可就算眼睛看不见，那惨烈的脸和扭曲的肢体已然刻在他的脑海，一辈子也无法抹去。
秦焕扭过头，瞧见了昏倒在地的小妈。
视线不断扭动，变成乱糟糟的线条和碎块，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魂不守舍走过去将人抱起来，又如何失魂落魄将失去意识的小妈紧紧护住。双膝跪在坚硬地面，任由冰冷雨水带走所有温度。
“小妈，我们收手吧。”突来的话语打破病房内的沉寂，秦焕沉重冷淡的话语，为这一桩轰轰烈烈开始，凄凄惨惨结束的爱情，郑重遗憾画上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