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想要回应，可四肢和神经这几天被折磨得麻木，连最轻微的动作都无法施行。否则他根本无法从那种等级的疼痛中维持住而不崩溃。
“是的，我们向您保证，这次截获了历年来最接近的舒系结构。虽然破解遇到一些困难，但是我们还有很多手段……”
没错，崩溃也是击穿人格边障最简单的方式。
它的任务是阻止第一虚拟体降临，注定不能给那主人带去好消息。因此它以为再见面，也只是可有可无的小事。
＊
这幅面容在百年里被他不断审阅亵玩，下位体甚至还不如那些激活的编号体那么健康、体面，却不知为何，触动着他心理麻木了很久的地方。
就听7号复制体的声音在继续。
主人却只是盯着那个熟悉的面容。
可能在场只有它听懂了这个问句。虽然它不知道那个当时蒙了眼的主人，是怎么把它认出来的。
也是早就彻底失去的事物。
只要可以引起那个人的注意……
可那主人竟然在质问它，为什么没有履行他们的约定，来和他相见。
主人的手一点点握紧。
验室的破解，下位复制体关闭了大部分感官，将能量都投放在意识边障上。这几日昏昏沉沉，对于外界只有模糊的感受。
下位体一开始以为自己在做梦，直到系统又弹出一个声音：
31号一直视原型舒为精神支柱。选择原型也是理所当然。
“他……为什么在这。”
“哦，这个家伙啊。”7号接上话。“我们抓他，花费很大的功夫。别看它只是个D级，却很谨慎，一直躲着，直到……”
7号有些困惑。
无名的白色藤花，在熏风里细碎摇落。一个季节接着下一个。少年在爬山虎的浓绿墙壁后安详午睡。
【系统提示，目标接近，请注意掩护。】
实验室内的气氛仿佛凝固了。
下位体觉得自己的逻辑有一些变化。作为一个淘汰的装置，它很少将人类列入后续行动的考虑因素。或许还是那个奇怪的救援任务的影响。
“于是我们想了一个办法。这个家伙和一个漏网的复制体在一起生活，而且很看重他——”
长而颤动的睫毛，扫过无人知晓的吻。
什么破系统。它有点忿忿。现在它性命垂危任人宰割，一步都动不了，能掩护到哪里去。
下位体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直到什么。”
主人似乎对实验室宝贵的研究数据没有太多反应，反而停在了这个抓获的下位体面前，沉沉看了几眼。
接着，它就听到一段流泉似的声音，仿佛从幽深的山涧涌出。
下位复制体隐约生出一点希望。
“……它为什么，在这里。”
“它为什么，在这里。”
虽然它搞不明白人类的想法。这个主人或许会带来一些转机。既然他还能认出自己。
那么，他们应该算是“认识的”。它昏昏沉沉地想。
“这就是我们找到的启动载体。”7号自以为在回答。“您不用担心，它现在还不肯让渡人格，但也是迟早的事。”他有些遗憾地说。“这种下位复制体各方面的性能都很差，不过够用了。反正舒进化树的启动器，只是一个跳板，唤醒之后就没用了。”
它开始重新接通中断的神经，试图做出一些动作。虽然太复杂的挣扎不太现实，哪怕拍一拍玻璃仓也好。
实验室很少有外人造访，他在和谁说话？下位复制体隐约听见一些字句，愈来愈近。但愿不是31号。
主人的声音很低，仿佛不是一个问句，只是自言自语。“怎么……会变成这样。”那美丽得令人发慌的长发青年，此刻仿佛因为太过错愕而茫然地眨着眼。
31号的背叛虽然令人难受，但第一虚拟体非常狡猾，想必是用唤醒原型作为条件，哄骗了31号。相比埋怨，它更担心他们的安危。
7号那个变态实验狂魔，好像在滔滔不绝地说些什么……
主人加重了这个问句。仿佛不是在问7号，而是在问玻璃对面的少年。
他已经过了太久一切尽在掌握的日子，不愿相信眼前生死不明的人，就是让他期待又爽约的誓约者。
……到底，这一切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
下位体心中隐约有一些愧疚。
【任务二·救援目标已靠近。】
一个世纪过去，人们并不知道，那位长生不老，拥有一切的尊主，怀念的却是如此简单的事物。
隔着玻璃观察窗，那少年了无生气地垂着头，身上插着诸多电极。因为血液循环不畅，肢体末端已经发青。
“所以，这就是你们最近的成果么。”那主人名为验收，似乎另有情绪，不轻不重地顿了一下那个漆黑的手杖。
它现在最担心的是31号和小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