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之后，李竹反倒愣住了——他原本是希望郑楷思和她倾诉完之后，他可以多多少少帮上郑楷思一点，但他可没料到郑楷思会直接让他“重新考虑”要不要结婚。
郑楷思低头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一样抬起头直视着李竹的眼睛：“……我家出事了。”
郑楷意笑着看了他一眼：“你拉倒吧，还有你啤酒拿稳了，过两天中介还要来看房子，你别洒我沙发上。”
沈晗杨一手压住门把手，俨然一副要送客的样子：“我怎么喜欢他和你有关系？我有我自己的打算，你没别的事就回去吧。”
郑楷思低头看了一眼李竹手上包着的绷带，李竹因为高强度的画画，手和脖子都不太好，经常疼得吃饭的时候筷子都拿不起来，他为此学会了左手写字，还经常给郑楷思展示他的“左手书法作品”。郑楷思嗫嚅了一下，没张开嘴。
她一边想着，一边敲了敲李竹书房的门，手里拿着一盒冰箱里刚拿出来的冰镇果汁，放在了李竹桌子上。李竹抬头看了她一眼：“谢谢。”
“……”李兰宇皱起眉毛，“你什么意思，你还没找过郑楷意本人？沈晗杨，你就是这么喜欢他的？”
李竹从桌子下面拖出另一张椅子，示意郑楷思坐下：“你慢慢说，怎么了？”
郑楷思叹了口气：“还没，但我会和他说。”
前几天他妈才知道了这件事，郑楷意想起这件事又有些晃神。那天正好郑楷思和他都在，他没舍得和他妈说让她卖珠宝的事情，结果郑母在这件事发生之后第一反应还是去收拾自己的珠宝。郑楷意不知道说什么，他发自心底里替他妈觉得不值。之后他妈的第二个反应就是问楷思和李竹的事情，婚还能不能正常结，对方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我家是真的没钱了，我没夸张。”郑楷思说，“我没想瞒着你，只不过没想好该怎么说。李竹，你要不要重新考虑一下还要不要和我结婚。”
“……”李竹看起来并不是很惊讶，反而有一点郑楷思终于说出来了的轻松，他果然早就知道了。不过他没张口，似乎在等郑楷思把后面的话说完。
关于怎么和李竹坦白这件事，郑楷思花了好几天时间才做好心理建设。她知道这件事必须要说——毕竟不是小事，这对于两个家庭的结合有着决定性的改变。她估计李竹应该也多多少少从新闻上看到了这些，说不定在流言蜚语里也听到了她家里出了什么事。她和李竹住在一起，这几天她算是拼了老命在掩饰自己的情绪变化，但是估计李竹还是察觉到了什么——这几天晚上李竹睡觉的时候一直从背后抱着她。她倒是希望李竹直接问问她到底怎么了，只不过李竹一直没有开口；而她也不知道怎么张这个口，更不知道自己说完这些之后李竹会是什么反应。
“光发愁有个屁的用。”郑楷意一边挠着头发一边说，“我爸才应该发愁，我还得正常上班呢。你俩能不能别一副参加我葬礼的表情，又不是我爸完犊子了我就得露宿街头。”
唐靖川手里拿着啤酒，和郑楷意手里的易拉罐撞了一下。易拉罐清脆的相声让出神的郑楷意回了个神：“你妈知道了吗？”
“你不可能露宿街头。”李兰宇大手一挥，“你房子要是真卖了就来我家住，我媳妇做饭可好吃了。”
这之后李兰宇找了唐靖川一起去郑楷意家。一开始郑楷意其实不是特别想在这个时候见他们俩——倒不是因为他不好意思或者没法直面他们，只是因为他有点累，不想和人说话。最后还是因为李兰宇态度极其强硬才进了他家门。郑楷意看起来和平时倒是没什么区别，他看起来既没有他们担心的自暴自弃，也没有愤怒和难过，只是看起来稍微有点疲惫，话也比平时少。
“……啊。”郑楷意伸了伸腿，胳膊搭在了沙发的靠背上，饶是他肤色深，也有点挡不住黑眼圈，“知道了，闹这么大怎么可能不知道。”
李竹正在隔壁书房里工作，可能是因为郑楷思最近几天状态不太好，他这几天申请了在家工作，郑楷思每天从公司一回来看到的就是李竹已经做完了一桌子的饭等着她一起开饭。这一幕着实让她窝心而感动，但同时也感到害怕——如果有一天她回到家，又只能看到空荡荡的房子，那种落差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受得了。
郑楷思低头看着自己和李竹两个人的相册，从她上高中李竹上大学，她在国外那几年异国的辛苦时光，还有她毕业回来之后他们的合影，六年时间那么厚重，居然只有这么薄薄的一本相册。郑楷思一直觉得自己很幸运，她非常理性，不是相信爱情的人。但是和李竹在一起六年时间，她从来没有过哪个时刻觉得自己还是一个人更快乐。她高中的时候如何和李竹相处，如今就还是如何和李竹相处，每每听到身边的姐妹们讲“恋爱需要经验值”，“如今学会心里没有波澜了”，她都不太能理解。但如果这次和李竹分开，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如此全心全意地再喜欢一个人。
郑楷思没动地方。李竹愣了一下，放下手里的绘图笔，摇了摇她的手：“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