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百岁寿宴,她广邀亲朋仇敌。
水波粼粼,岸边柳皆是她昔日手栽。从前她闯了祸,她师父就罚她去种一株柳,她一一抚摸过去,一时笑,一时叹。
一道流光。侠义门剑君到了。
一条龙驾着架金马车。女财神来了。
五色祥云。蛇女来了。
……
黑云滚滚,半身骷髅半身人的魔君到了,她盯着他,他昂首入座不睬她,她心想:这傻子铁定以为今天是来干架的。丹凤门道君到了,他一下鸾车就冲她笑,指着她的仇人些对她露大拇指,得了,这草包也以为她想借此机会大干一场呢……
仙界人虽多,够资格参加这场宴会的人却不多。她发出的请柬,十个里只来了四个,有些老相识正在闭死关,有些呢,确实一见她的面就要气晕倒,绝不肯来。
六十五份请柬,到头来只来了二十六个——这气闷冲淡了她的伤感,她觉得她好似一下又年轻力沛了,可以一口气跑遍东西南北把他们都揪出来对打,继而她又为自己的活力而高兴,这般一想,气却散了,她于是复又平和地笑了笑。
“不对劲。”丹凤门道君刚好瞧见了她的笑容,坐道君旁边的魔君言简意赅:“兵来将挡。”再旁边的蛇女插话说:“我觉得你们想错了,你看树上挂的桌上装饰的,样样Jing致昂贵,假若没有她点头,她徒弟哪敢这么Cao办。她竟转了性子?”
她于座位上全听得清清楚楚。
她徒弟是个能把事儿漂亮办了的,除了她,人人都夸他温文尔雅稳重靠谱。
他正侍立在她身畔。
她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起的了,她吃饭时他总在旁伺候,自己不吃,就看着她吃……她是怎么变的习惯了呢?她努力微笑,转头冲他命令:“坐下。”
他躬身道:“徒儿伺候师父。”
她冷了脸。再一回头,他们果然竖着耳朵跟这儿看戏呢!
“你们师徒不合了?”丹凤门道君可好奇死了,“言秋日你怎么对你徒弟了?”
她的徒弟言朝颜笑笑答道:“师父和徒弟哪有什么隔夜仇,天大的仇,师父把我吊起来抽一顿,也就好了。”
这话不是答给丹凤门道君的,是答给她听的,她知道,他们也知道,丹凤门道君呵呵笑着,坐等听新消息。
“我早该像别家师徒一样抽你。”她咬牙传音道。他眼都不眨就速速接上:“徒儿等着。”他没有传音,所以大家都知道两人——主要是她悄悄说了悄悄话。
丹凤门道君:“朝颜啊,有什么委屈你都说出来,叔叔姨姨帮你判断判断。”
“今日我寿宴。”她强硬打断,“找你们来主要为两件事。一个,请你们替我篆刻功过碑。”此话一出,他们一个个的都收了调笑,显露些哀戚。她继续说:“二个,择一同龄人为道侣共修大道。”
这……
蛇女无语:“你没有快死了搞什么功过碑?言秋日,你这也性急?”
寻道侣呢,各人各有各的应由,但他们一致觉得这事落到言秋日身上就只会是为了突破瓶颈,还有心思想瓶颈就死不了,他们了解言秋日啊,要是真的生无望了,她是绝不会想拖个道侣同死的。
她就有这么讲道义。
魔君松气后反应与众不同,他站起来气愤道:“你想强娶我?”
丹凤门道君起哄:“俏仙姑强娶俊仙君们咯!”——得她一句呵斥:“草包闭嘴!”
她又骂:“傻瓜果然瓜!”
蛇女嬉笑问:“你要与我交尾吗?”
她看着他们,沉默地,一个一个看去——直到玩笑语言消弭于沉默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