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厚重的城门在低沉的号角声中被缓缓推开,一支庞大的护卫队也随之走进了百姓的视线。
那队伍虽浩浩荡荡却秩序井然,无论是持刀的侍卫亦或是随行的婢女,无一不华服锦衫敛容屏气。
居于最中的软轿朱轮华毂,轿顶悬着百条金玲流苏,在这片纷华的靡丽中发出阵阵清脆的声响。
太市街边的小贩与早起采买的居民早已在不觉间蜂拥向前,纷纷拉长了脖子朝队伍的中央望去。
可未及到跟前儿却先一步被冰冷的铁戟挡住了去路。
去去去!都让开!若是冒犯了公主殿下,给你们十个脑袋都不够掉!
公主?
众人愣住,旋即面面相觑。
景国一共就只有两位公主。
一位远嫁越国和亲,如今身怀六甲正安心养胎。另一位年幼不羁,昨日才刚刚大闹了皇家的马场,仗着皇后的宠爱飞扬跋扈。
如今这位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啧,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看见轿子旁边那个带刀的侍卫了吗?
巷口的柳画师倏地开口,惹得众人顺势望去,但见一名黑衫男子正面色冷凝地趋于轿子左侧。
他的脸众人是不认得的,不过他别在腰间的令牌却是格外的醒目
黑底黄字,月兰雕花。
满京城谁人不知那是骠骑将军府的令牌?
可
这跟轿子里究竟是何许人也有什么关系吗?
看着众人越发迷惑,柳画师不免得意一笑。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轿子里坐的不是别人,正是宫里面排行老二的齐淑公主!
齐淑公主?一旁的王妈微怔,而后蹙眉回忆:齐淑嘶!就是当年被处死的那个姚贵妃的女儿?
不错!正是她。
听了这话,另一侧的赵大路尤是不信地凑上前来。
我说姓柳的,你别是在这儿青天白日信口胡沁吧?姚贵妃当年被处死之后,皇帝不是下令让那个齐淑公主去白鹤庵里替母赎罪吗?怎么这会儿又能回来了?
柳画师把玩着手中的折扇,目光却不离那顶奢华的软轿:且不说宣州姚家在北方的势力究竟有多庞大,单姚丞一人,从护军校尉到骠骑将军只用了不过三载有余。月前他刚刚北伐凯旋,今日便有公主风光入京。须知姚贵妃是他的亲姐姐,而轿旁的侍卫又带着将军府的腰牌
顿了顿,他挑眉嗤笑。
难道这些还不足以证明轿中之人就是齐淑公主吗?
赵大路闻言张了张嘴,看了看轿子复又阖上。如此反复了几次,他终小声嘟囔道:就、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姚丞接她回来又图个什么劲儿呢?我听说皇后和太后都不待见她,就连姚家老太太也
害!这京城之中不待见她的人又何止是她们几个?遥想当年这齐淑公主夭桃秾李,早早就与恒国公家的老四定了婚约。未承想在姚贵妃出事之后,恒国公竟是第一个翻脸的人,还说他们纪家不要娼妇之女呢
余下的话被熙攘的人群声所淹没,待众人再度抬首,却见那顶轿子早已在婢女的环簇下逆光行远。
看够了热闹的百姓相继散去,尚不知轿中有人因他们的只言片语气得七窍生烟。
这些个腌臜泼才!嚼舌根儿都敢嚼到我们公主头上了!看我改日不带人来拔了他们的舌头!
慧凤愤然丢开轿帘的一角,摊在软垫上兀自气了好一会儿。而后又似想到什么一般猛地直起腰身,颇有些小心翼翼地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女子。
只见她长眉连娟,颜未执粉,如烟岚云岫间的一抹青,不过一眼便道尽霞姿,让人莫名想要亲近却又莫名不敢亲近。
慧凤见她半阖着目似在假寐,抱着暖炉的手也还保持着一柱香前的姿势,有些不确定她有没有听见刚刚那些话。
不过在短暂的思忖过后,她还是不放心地低劝道:公主你、你莫要听那些孑孓胡沁。脑子里不过二两浆糊,没得让他们影响了心情。
小几上的熏香燃得正旺,透过袅袅的薄烟,女子仍闭目不语,宛在画中。
慧凤一瞬不瞬地凝望着她,恍惚间似瞧见她淡淡莞尔,脸颊处渐显两枚浅浅的酒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