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茗自认为,他有必要为徐语阻止这些人的碎语闲言。小语知道林湘的身份后,已经哭过好几场,畏惧门第之别,更不敢再来见她了。若是小语鼓足勇气来了,听到的却是众人对心上人的同情与鄙薄,他该多伤心呢。
我就说咱们这儿的林姑娘怎么看着那么身板弱不禁风、纸糊似的,两次推庶妹下水,啧啧,穆城王这人也太霸道、太顽劣了吧。
却再仔细看来,对方的样貌也只是不合有身份的人家择亲时秀雅端丽的喜好,元宵眉眼英气朗澈,依旧是周正好看的,连八小姐和冯三小姐第一次见时,都问过他的名姓。
林湘、林湘,全都是林湘的事那家伙有什么可谈论的?若是真想谈,在那家伙来早点摊的时候,这群人又噤声作甚!
两位的早点。放下竹编食盘,辛茗哼一声,冷冷提醒:林姑娘毕竟是皇亲国戚,又住在近处、常来这里用早点,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两位还是慎言为妙。
好。闻言,林湘舒展了眉眼,露出一个轻快的笑容,原本稍显局促的脸庞便瞬间迸发出了生气,就像枯白的山水一瞬间着上摄人心魄的青绿色泽。
长成今日这般万事都不在意的性格,她要吃多少苦?
他心里既替小语惋惜,觉得对方背了运,又有些心疼起平日懒散散没个正形的林湘来。
一旁的元宵帮忙倒杯热茶来,还没说话,便见书架旁躲着不见人的元宵似乎又在神游,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门口刚停止晃动的竹帘瞧。
辛茗忍不住蹙眉。背这么重的物件,还偏不肯借力,非要直起腰背受累,真是爱面子又蠢笨,自己给自己找苦头吃。完全忽略了自己平日也总是逞强的事实,辛茗在心中大肆批判了她一通。
这家伙平白问
辰时二刻,林湘到了食摊,她今日也绾了长发,肩端平、背挺直,努力维持落落大方的姿态。眼珠却不时僵硬转动一轮、环视周身,对他人望来的目光有种近乎天然的局促。
方才冯三小姐过来,嬉皮笑脸没个正形,还笑话了林湘姐一通,身份有别,寻书不好插两个人的话。元宵呢,像往常一样躲着客人便算了,冯三小姐都走了,他也不过来安慰林湘姐几句,盯着门口发呆做甚?
想到这儿,辛茗抿起了嘴唇。
这几日林湘总是如此,抵触旁人投来的注视,也听不得他人议论自己。那劳什子穆城王的恶行被传开了也就今天的事,也不知道她沿路听没听到旁人议论。
可怜林姑娘
你今日去柳大夫的药铺吗?接过包在油纸里的早点,像交接暗号似的,林湘小声问他。
御封穆城王数日之后,林沅曾经的恶行突然在帝京传开,闹得沸沸扬扬,为本就混乱的局势添了一把新柴。
林湘本以为,被人当珍稀动物参观已经是她最糟糕的经历了,却不想糟糕没有最高级。
辛茗不放心上下仔细打量她,却见她背上竟然有个一看便很沉重的背篓。篓盖盖着,看不出里面是些什么东西。
两个食客播散着自己的怜悯心,愈谈愈兴起,一道清亮的少年音却冷不丁打断了她们的交流。
见状,寻书暗自摇头。
是啊,林姑娘连簪礼都没行,现在就奔出来自立门户,可见穆城王这性子可怕得紧呐。
少年刻意加重了皇亲国戚四字的读音,语气颇有几分不悦之意。
难怪林湘这些天总是精神不好,更不愿意和小语亲近,若换作他自己身在这种处境,又哪里顾得上区区的男女之情?
自然是否定的回答在林湘期待的目光下被吞了声,卡壳了两息,少年避开与她对视,不自然地改了口:去的。
实在想不通,寻书索性不想了。自己倒了杯茶水,去劝解蔫蔫的林湘。
那日元宵抄棍就往里间冲的救护之举让寻书对他大为改观。除了身有哑症,元宵也算的一个配得上她家林湘姐的好儿郎,最难得一点便是性子不掐尖要强。林湘姐为人最是随和不过,若是娶了个要强的,往后家里谁说了算?
辛茗只当没瞧见她们脸上的不愉快,快步回到厨具前继续做早点。
他仍记得林湘那日面白如纸的模样,竟然是自己姊妹所害辛茗并非没有兄弟,他家阿笑正是玉雪一样可爱懂事的年纪,每天总是坐在门槛前眼巴巴等他回家,自己深享着手足之情,他那里敢想会有阿姊对妹妹坏成这样?
身边生活着一个热门事件的参与人员,很难不让人升起谈兴。这几日,辛茗不知多少次听到食摊上的话题在林湘身上打转,也不知顺口打断了客人的交流多少回。
二人都是熟客,从没被少年摆过脸色做生意嘛,哪怕不常笑,也不会对客人语带冰霜的。被熟悉的小辈训了一句,对方说得又有道理,二人对视一眼,顿时没了谈兴,索性闭口,不再谈林湘之事了。
林沅造访那日,寻书进屋时,见林湘姐还牵着他不放,以为两个人是患难有真情了,可这两日,他们的相处却没什么变化,仍不远不近的,直叫一旁的寻书看得干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