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州离伊州可不远啊,只要五天路程,柳兄可是要回家去?”
“越州。”
玉衡的一点离愁别绪这时一扫而空,心情一爽快,身上的疲倦也消减了许多,重新有了力气,快步下了码头寻找渡船。
夜静更深,只听见运河的水哗哗流过的声音,船身在水流中微微起伏着,躺在床上倒有些像躺在摇篮里一样。
玉衡此时却睡不着了,“柳怀暄”这个自己曾用了十五年的名字,在为奴后就被硬生生改成了“谢玉衡”,从此“柳怀暄”这个胸有志向的少年不存在了,只有“谢玉衡”这个受宠的娈奴活在世上。
玉衡打开一个瓶子,倒出一粒碧绿的丸药,用水送服了,然后便将东西又收了起来。
刘奇老于世故,见状忙将话题岔开。
玉衡听着刘奇一口江南口音,便倍感亲切。自己离乡日久,乡音都有些淡了,有时想起来便暗自忧伤,现在听着久违的乡音,又兼刘奇极有口才,将常年在外南来北往的见闻滔滔不绝地说了出来,令玉衡很快便同他亲近了起来。
说完转身出去了。
玉衡洗了脸泡了脚,果然觉得舒服了许多,然后便躺下休息。
想起那段漆黑无望的日子,玉衡便不禁心惊胆寒。他在心中不断告诉自己,那只是一场噩梦,现
船家的生意果然十分兴隆,玉衡一下来,便有几条船一起上来招呼,玉衡选了其中一艘看起来最干净,船主看上去也十分忠厚的渡船,议定船钱后,玉衡上了船,进舱后倒在床上就不想动了。他真的很累了。
玉衡强笑道:“不过是着了风寒,有些咳嗽,没什么大不了。”
吃完晚饭,休息了一会儿,玉衡才想起要吃药,便打开包裹在里面找了起来。包裹里有几套素净的衣袍,还有几套内衣,一包沉甸甸的东西显然是银子,另有一小包散碎银两,自然是零用的。除此以外就是两个大大的瓷瓶。
刘奇听了便不再问。
刘奇微微一愣,但马上就笑着说:“原来是柳兄。柳兄是哪里人呀?”
刘奇在一边冷眼看着,关心地问:“柳兄,你身体不好吗?瞧你的脸色的确有些苍白,不知是哪里不舒服?”
玉衡看了看对面铺上躺着的男子,恍惚记得他也是到伊州的,这十几天的水路自己都要与他为伴,却不知他是怎样一个性子,是否好相处。
玉衡摇摇头,不肯再说话。
女孩子抿嘴一笑,道:“公子夸奖了,我哪有那么好的手艺,不过是鱼比较鲜罢了。”
从容得很,道:“我看你是关心则乱,公子那么大一个人,就算走不动了,难道就真不知道雇车?等他到了城外渡口,上了船就好了,顺风顺水直到伊州。行了,不要再担心了,你这内院便无事可管吗?还不忙你的去!”
过了一会儿,船上又来了一位客人,是一个看上去十分精明能干的年轻人,看服色便知是个生意人。那人打量了玉衡几眼,同他客气地说了两句话,见玉衡实在没力气讲话,便掉过头去同船主聊天。这人十分健谈,同船主聊得十分热络。
说完便拍着手走了。
过了一会儿,那女孩儿又送了热水来给两人洗脸洗脚,道是可以解乏。
玉衡站在码头上,看着宽阔浩荡的运河,心胸不禁一阵爽朗,“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这句话果然不错,王府中纵然锦衣玉食,怎及得上外面自由自在的生活。
两人向少女道了谢,便用起晚饭来。
玉衡迷迷糊糊地睡了好久,等他醒来时,天已经黑了,船也已经离了兰京,顺流而下到了一个叫桃叶渡的地方。
刘奇说了好一阵,有些口干舌燥,这才停下来喝了两口茶,道:“哎呦,光顾着自己说,倒忘了请问兄台的名姓,不知兄台怎样称呼?”
兰伊大运河是连接兰京与江南重镇伊州的重要水路,来往船只川流不息,南北货物流通运转,一派繁忙兴旺景象。
那男子本就没睡着,见玉衡醒了,便“腾”地坐起来,道:“啊呀,你总算醒了,行船的时候没办法同船家聊天,你又睡着,可闷死我了。我叫刘奇,是伊州一家商号的管事,这次来兰京处理一些账目方面的事,现在要回伊州。要说兰京虽然是天子脚下之地,繁华热闹,但我还是觉得伊州好。西湖白堤,三泉映月,十五六岁的女孩子唱的评弹,还有各种小吃和精巧玩意儿,伊州可真是天堂啊!…”
玉衡沉默片刻,轻轻道:“柳怀暄。”
玉衡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走出了南门,累得他直喘粗气,坐在路边歇了好一会儿,又向路人打听了渡口的方向,拖着沉重的脚步往渡口走去。
这时一个圆圆脸的女孩子端了两碗鱼汤,几个馒头进来,放在桌上,道:“两位客人,船上简陋,没什么好吃的,不过鱼倒是现成的,两位喝点鱼汤吧。”
玉衡喝了一口鱼汤,竟是鲜美无比,并不比王府中的羹汤逊色多少,便称赞道:“真好喝,只怕那些王公贵族也喝不到这样好的鱼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