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希望看到我成亲?”
不,大哥不该如此苦法,我眼中一亮,拿出了纪梦初的那张画像。
“除了她,任何人不过是将就而已。”
我怔怔而立,震惊让我哑口无言,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憔悴瘦损的人,竟然是当初那个潇洒如风,温和尔雅的大哥。他这是怎么了?何等伤心之事会将他折磨至此?我心痛更加自责,大哥往日对我的种种好处,关怀爱怜胜如亲兄,我竟然为了自身纠结的情绪,而将他忽略至此。
他这几句没头没脑的话让我颇为困惑,难道伊人已死?抑可是芳心别许?我正在感慨揣测间,大哥自嘲地笑了笑,接口说道:“既然是兰萱有意,此事但凭妹妹做主,我决无怨言。”
画像在大哥面前慢慢展开,大哥本来是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模样,在看到画的瞬间,却身躯一震,猛地接过画像,脸上神情瞬息万变,最终化作一声微微叹息。
“我是在担心你,才几个月不见,你怎么瘦成这样了?是有什么心事吗?你告诉我,如果我能帮上忙,一定不遗余力。”我坦然回答,同时也记起了邀他入宫的真正用意,不由将话题慢慢往上面转。
他捉住我那只忙碌的手,目光炯炯地望着我,眼光中如有光泽流动,似喜似愁,我亦笑盈盈地回望着他。这一刻的感觉很温馨,仿佛回到了最初,那时没有宫廷争斗,没有爱恨纠缠,心事也是最纯净自然。
想到这里,心中更是不安,自惭自责,眼泪刷地就流了下来,哽咽着扑到叶昂怀里哭道:“大哥,我对不起你,这么长时间也没去看看你。”
我揪着他的衣服,在他的肩膀上哭得唏哩哗啦,将他的一身天青长衫□□得不成样子,叶昂哭笑不得,低声道:“还记得第一次—”他顿了顿,手轻轻抚过我的头发,“你眼睛失明后第一次看到我,就是象现在这样,拉着我的衣襟,毫无形象地放声大哭,把我都哭懵了,心疼自己的衣服又不敢明说,只傻傻站着任你哭个够。”
他答应得这般爽快,我心中的不安感反而越发强烈,讪讪说道:“小妹不知详情,多有得罪,如果你实在不愿,也不必—不必这么快答应,父母那里,自有我替你回绝。”
画像被他紧紧握在手中,象在握着此生唯一的希望,我心一宽,忍不住嫣然一笑,我就知道他会动容,这样轻灵娟秀的女子,大哥若对她不生好感,倒是奇事一桩。
“你为什么哭,是在担心皇上吗?”他终于幽幽地问出了口,目光中的神采一黯,似满天星光皆没入云层。
此女不俗,有她和大哥匹配,定可解大哥心中郁结,更何况,她与她是那般相像,私心里我也愿意她做我的嫂子,看着她,就好象隔着前世今生,错乱时空,观看着曾经的我。
看着他面色渐转不豫,我低低点了点头,说道:“你也不要怪大娘,父母也是为了你好,你年纪也不小了,父母为此而担忧也是人之常情,你有什么苦楚隐衷,何妨对父母明言,他们素来爱你如命,凡事岂有不允之理?如果能亲眼看你成家立业,便是小妹心中也是欢喜无限。”
心疼自己的衣服?我忍不住破涕为笑,放开了他的衣襟笑道:“哥哥恁般小气,一件衣服也值得与妹子计较么!”话虽如此说,还是取出帕子擦拭着他衣服上的泪痕,替他抚平褶皱,歪头一笑道:“我替你收拾干净,这样总成了吧。”
他忽然叹了口气,神情变得萧瑟异常,慢慢说道:“曾经得到,如今已失去,有什么可成全的,不过是浮生一梦罢了。”
他微微一笑,笑容淡漠而冷,仿佛无限疲惫。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眼光只敢往地上溜,心虚得发冷,错了错了,也许我不该插手此事,温文尔雅的大哥,也有他凌厉狠戾之处,他内心最深处的隐痛,显然没有任何人知晓,也不打算让任何人介入。
“是母亲对你说了什么吧?她让你劝我成亲是不是?”
我自顾自地说下去,没提防大哥的眼光越来越冷,越来越痛,越来越不可捉摸,他打断了我的话,凝目看着我,那一点专注直望到我心底去,令我不觉打了个寒噤,心中微微一凛。
我心中微酸,大哥真可怜,我至不济心里还有个念想,他日尚有重见之期,而大哥,明明白白是此生注定成遗憾了。
但话已说到此,再难挽回。我鼓足勇气说道:“你是不是有了心上人?如果她也对你有意的话,我求父母成全你不好吗?”我一双眼亮晶晶地望着他,目光中充满恳切与关怀。
叶昂身子一震,慢慢地抱紧了我,他温和的声音就在我头顶上方响起,带着丝丝的颤音,轻柔如私语:“兰萱,大哥很想你。”
“不必,此事就这么定了,如果兰萱认为何家姑娘合适,只管替为兄做主。”他别过身子,靠在柱子上轻揉额头,神色疲惫之极,黯然一笑,苦涩难言。
我闭上眼睛,却仍然止不住汹涌的泪,他是我来到这个世上,第一个对我好的人,我早已将他看作亲哥哥一般,习惯性地诉说心事,习惯性地寻求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