凸出的指骨硌着他发疼，他甚至不敢再仔细看左恒的脸，垂下头，手中传来的温度也不能让他安心。
柳夷把左恒带到卧房，重新安置好，一路颠簸，左恒竟然没有醒，柳夷心中焦急，吩咐下人：“去把大夫叫来。”
“什么？…！”
夜半，皇宫的正门轰然打开，披甲铁骑和卫兵分列左右，肃然无声。
柳夷在影卫的护卫下从殿侧绕出，幸而夜色太重，没人注意他还背着一个人，几人借着提前打探好的路线，一路躲躲藏藏走到废弃的冷宫群，找到某个角落的枯井，跳下去，赫然是一方密道。
他推了推左恒的肩：“阿恒？”
自左恒坐上摄政王的位子，变得沉寂，变得不苟言笑……京都的人说他残暴，朝中也有人恨不得把他除之而后快，只不过没人能撼动他的权威。
“脉象紊乱，气息浮动……”大夫犹豫：“可又不似风寒之症，……这位公子年纪不大，却有根基损毁，灯枯油尽之兆啊。”
大夫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缓缓道：“此毒深彻，非一两日之功，应当是日日下在饮食中，只有亲近之人才能做到。”
“按计划！来得及！”
“是，柳公子。”
没人想他活着，死后……也是孑然一身。
他一直在等待，总要有个念想支撑着他等待。情爱不可强求，那生死呢？
“有人受了伤，不严重，脱身不难。”影卫答：“我们刚走，皇帝就赶到了。”
他仔细探了探左恒的心脉，摸骨观眼，在柳夷惊悲的目光下又叹了口气：“确实是中毒。”
队交接时，在古木的阴影里忽然冒出一队黑衣暗卫，精准地把一行的禁卫敲晕，拖进了小树丛。
他进宫之前已做了完全的准备，砸钱请到了京中圣手，就是害怕左恒有什么不测。
柳夷面色凝重：“快走，明天一早，立刻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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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多了生死离别，大夫对这些话没有波动，他站起来，施了个礼：“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如果能救，老朽也不会袖手旁观，请公子见谅。”
大夫来把脉了半天，苍老的面庞紧皱成一团：“这……”
柳夷蹲下身，望着左恒的侧脸：“怎么会中毒……怎么会…”
王府的影卫全是经过严苛训练，百里挑一的高手，神不知鬼不觉接连放倒了两队人马，柳夷也借着掩护偷偷摸进重华殿内，一眼看到躺在床上的左恒。
皇宫全部惊动，宫灯被点燃，照亮一方夜空。
却成了这副模样。
柳夷眉头皱着，抬手做了个手势。
连喊了几声，也没有反应，时间紧迫，他一咬牙，把左恒抱起背到背上，刚踏出殿门，外面就传来一声大吼：“有刺客！！——”
太夫慢吞吞道：“老夫不会看错，经脉沉珂，脏腑衰微，不是自然病象，恐怕是中了毒，唉。”
“这位公子……至多只剩一年。”大夫还是说了出来：“公子想必家财殷实，用些千金补药温养，剩下的……就全看天意了。”
“不…我一定会救你…”柳夷声音梗在喉间：“阿恒，别离开我…”
十几岁时，左恒刚被点为探花，穿着御赐的朱衣琉冠，在朱雀街上巡游，红缨宝饰，君子如玉。所有人都觉得，他会在朝堂上一展宏图，前程似锦。
“有什么问题？”柳夷追问。
柳夷再没了往日的气定神闲：“不，请先生一定施以援手，如果能救他，我愿满足先生任何要求！您是要钱财还是官位，我都能给您！”
“老朽浅薄……”他摇头道：“请公子宽恕，毒已侵入骨髓，我实在无能为力。”
他怔怔坐下，伸出手，在空中凝滞了片刻，不知道应该落在那里，最后缓慢地，小心地牵住左恒的手。
“是什么毒？”他急切问：“先生可能解？”
风比之前更急，一行人没有打灯笼，顺着密道出宫后进了一方平平无奇的小院，暗卫分散到四周，紧盯着皇城的动静。
“是。”
大夫退了出去，柳夷没再追问。
接连又有几个影卫脱身敢来，首领问：“情况怎么样？”
一枚信号弹在夜空中绽放，兵戈之声瞬起，四周脚步和人声纷至沓来，影卫头领赶到柳夷旁边：“守卫太多，他们发了信号！必须马上走！”
他总觉得时间还长，他知道左恒心中装着那个女子……时间飞逝，从前揣着的懵懂的爱意，到现在已生根发芽，长成盘虬的大树，似乎即将盛放繁花。
这么多年，风里火里，未曾懈怠，可到了最后，倾尽半生心血，换来了什么？
“灯枯油尽？”柳夷内心剧震：“数月前他还好好的……不可能……！”
暴露了！
不一会儿，一队穿着禁卫铠甲生面孔来到重华宫外，为首的人低声道：“别下死手，救出王爷就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