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南黎的湛蓝悠远不同,岩国是一个贫瘠的国家。
这个国家的土壤孕育不出果实累累的作物,也开不出织锦一样的花卉。
刀斧开凿的石壁间,是一柄柄锋利的兵器。
于是人们把这个国家冠以‘岩’之名。
它的躯干由铁水铸就,血rou以人骨填满,是这片大陆之上,唯一以铸器而闻名的国家。
国风如此,它的历代君王,也都凶戾如刃。
有着无与lun比的外表,也有着比任何人都更疯狂的心性。
太初宫中,群臣伏首。
南黎的帝王坐在王座上,透过冕旒晃动的珠帘,看着二人手捧一卷金帛,在他面前缓缓跪下,恭贺万岁。
叶无音从门缝中向里张望,正好看到那个少年王侯单膝及地,一头长发顺着素白的正服流泻下来,恍若一柄出鞘的剑。
他身旁的,正是昨晚的中年人。
和那时不同,今天他穿了一身宽大的青色长袍,发髻绾得很高,颇有种仙风道骨之感。
男人一改之前的散漫,语气庄重。
他将锦帛托举于身前,朗声道:“臣,夏国国师于谨携结盟书,来降。”
语毕,全场死寂。
这是叶无音第一次从满朝文武脸上看到类似‘尼玛这啥’的表情。
“是夏国……”
“永平之战,他们不是赢了吗?杨都统都死在了那。”
“我们也没打到渊州,还没开始围城呢。”
“连夏国的安阳侯都来了,这是什么新Yin谋吗?要行刺我们皇上?”
“夏国皇帝弃疗了?”
“对哦,他家皇帝不是那个……”
群臣窃窃私语,在这一片sao乱中,叶无音见那少年依然脊背挺直,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这样安静而从容,迥异得令人心惊。
“据说夏国内乱不断,先帝沉溺酒色,朝政大权长期由外戚把持。”
她正看得专注,身后忽然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上个月,新帝继位,是他最小的儿子,才十岁。”
苏言扫了眼大殿里的情况:“看样子,是夏国的太后不想和南黎打下去了,这才让皇甫浚和于谨带着结盟书来求和。”
“为什么?”
叶无音还记得方才大臣的话:“他们不是赢了吗?”
“只有皇甫浚镇守的永平城赢了。”
苏言牵起她的手,带着她往御花园的方向走去:“他是夏国的第一名将,世袭了安阳侯的爵位,自然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早先叶臻派了六万大军去攻打永平城,结果全军覆没,一个都没能回来。”
他这样直呼南黎国主的名字,脸上一片漠然:“但夏国也就这么一个名将了。”
“嗯?”
“……..很难理解?”
苏言将她抱起来,少女那双堇色的眼睛在阳光下泛起一种琉璃的质感:“除了皇甫浚,夏国没有其他能统领军队的人才,一直节节败退,被南黎的四十万大军逼到了玄江旁。”
“不求和不行啊。”
他冷笑道:“若是硬扛到底,说不定就落得和岩国一样的下场了。”
叶无音枕在他胸前,感受着他衣衫下跳动的心脏,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你之前说过,要娶我当驸马?”
玄衣少年抱着她来到天元殿的湖边,那日她欢喜之下,迎风绽放的莲花开得正旺,仿佛收容了一个夏天。
“阿言…….”
“我是岩国的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苏言看着浅绿色的湖水说:“你若娶了我,我就在岩国的皇宫里建一座塔,一座这片大陆上最高的塔。”
叶无音抬起头,看着他瞳孔里渐渐渗出一点Yin毒。
“我会在塔的周围种上许多莲花,就把这座塔取名红莲塔。”
他点了点她的鼻子,语气温柔而缠绵:“然后把你关在塔里,一辈子就只能见到我一个。”
“无音,你高兴吗?”
苏言轻声说着,在她眉心落下一个浅浅的吻:“等我成为这北陆的霸主,就把你锁在身边,长长久久的…..锁在我身边,直到——”
直到我们的棺椁长满青苔,岁月把岩国和南黎都化为历史的尘埃。
这份孽缘,也不会斩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