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些心里话了,章堂喝了一口茶,掩饰了一下,适时应承几句,认真听着,等待下文。
“某初涉商场,诸事不顺。时常反思是因。思来想去,恍然惊觉,未曾进庙拜佛,何来求得和顺大吉呢?真是大意为之。还请莫怪。”说着起身拱手恭恭敬敬行了致歉礼。
这话说得隐晦又明确。章堂听了很是满意。转念又想,这人家世简单,想来不是甚么阴谋阳谋,就是有求于自己,适当地示好而已。当下便说道:“田员外,言重了,日后入了商会咱们就是一家人。”
田员外闻言笑呵呵地应和着。推杯换盏下,章堂与他约定,从他处以市价的五分购了大量木材、沙石,同时承诺将来田员外的货物需要往外运送,用到章家的车队,都比市价便宜二分。而田员外则承诺此次不参与木材、泥沙竞价。
如此一来,与章堂竞争的只有城西的土豪袁望。
送走了田员外,章堂心情大好。虽然他是杭州商会会长,但他心里明白城中的商人给他面子都是看在鲍似照的份上,他一直都希望扩大自己的生意范畴,即使离了鲍家也能有这个实力当这个会长。如今有了田员外,在木材生意上他就有了保障。况且他是土豪,有的是地,将来的合作少不得好处哩,想到这,章堂又忍不住畅饮了几杯。
可是一个人饮酒总觉得少了些甚么,便想叫章杰一起,可管家回话说衙内今日派人传话有应酬,需晚归,只得作罢。
那边同样是会仙楼,齐聚一堂的却不是前些日子的商人,而是杭州衙门的一些官员。其中就有章杰。这个聚会的主角是新上任的少府监少监文岫。原本理应苏知州带领大小官员接风的,但少监这个职位自元丰改制后职级并不高,从六品。苏大人不想应酬便叫通判出面接待。
张主簿在得知苏轼意欲遣通判代为接待时,在一旁提醒文少监此次前来许是为了朱太妃的生辰,操办一应事宜。可苏轼回答说:“十有八九就是了。只是,西湖事忙,通判接待亦可,若不放心,你也去帮忙。”张临无语,心道:我说的是不放心的事吗?我说的可是朱太妃的事!
张临猜的没错。这文少监来此果然是为了两个月后朱太妃的生辰。说起朱太妃,虽只得太妃之名,实则是当今圣上的生母,因高太后和向太后都在,只被册封了太妃之位。两年前(元祐三年1088)由高太后提议将其封号尊崇提高其在后宫的地位。今年圣上下令大肆操办太妃四十诞辰。于是,少府监作为管理皇室服饰、仪仗等的机构,为了体现上策下应,特意派了少监到杭州操办朱太妃的礼服。
少监官职不大,却是皇室近臣,此番前来又是为了身份特殊的朱太妃。在杭的官员乐意露脸,尤其是相关部门,可都想着在这事上露脸。章杰作为司户参军本是与这趟差事无甚关系,但他父亲是本地商会会长,又是鲍似照的女婿,当然缺不了席。
席中,通判大人介绍章杰的关系,文少监多看了他一眼,问道:“哦?章大人是鲍漕台的乘龙快婿么?”这话怎么听着像是认识鲍似照,可章杰平日并未听岳丈提过此人,于是也不多说,恰到好处地应承着。
次日,鲍若兰说家里派人捎话让她和章杰回了趟鲍家。章杰备了些礼品,心中不免忐忑。他不知道岳丈大人突然叫回去是不是知晓了他夜宿他处之事,要敲打敲打他哩。
在前去的车中,鲍若兰看出丈夫的不安,询问缘由,章杰怎么好意思说出真实想法,便随便寻了个借口搪塞过去。另一边,尽力让自己内心平静下来,免得或许没事给自己找来事。
到了鲍家。管家亲切地迎着二人进门,鲍若兰一直是鲍似照最宠爱的女儿,家中仆人对这个鲍家大娘子亦格外看重,对他这个姑爷也就爱屋及乌,礼遇有加。途中,鲍若兰向管家打听:“程伯,爹爹突然把我二人叫回来,可是家中出了甚事?”
程管家连忙摇头:“娘子安心,家中无事,只是来了一个客人,是官场中人,老爷吩咐让姑爷过来作陪。老奴斗胆猜测,大约也是老爷想娘子了,寻个借口见一见罢。”
鲍若兰听了喜笑颜开。章杰在一旁陪笑。
到了书房,鲍若兰快步上前扶着鲍似照的胳膊亲热地叫着爹爹,鲍漕台亦宠溺地抚摸她的头,章杰在一旁见礼。待父女二人叙过,鲍似照让鲍若兰去给她母亲请安,却将章杰留了下来。
忐忑,不安,惶恐,油然而生,章杰尽力克制,不让自己表露出来,却见鲍似照亲切地扶着他的肩膀,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杰儿,今日衙门中可有遇到甚么不顺之事?”并不像要斥责他的样子,于是章杰放松了一些,如实回话。
到了堂屋外,鲍似照说:“今日向你引荐一人,这人你也认识。”章杰正想着会是谁,就见一个身穿墨绿色常服的中年男子坐在屋里喝茶,手中拿着一副画,像是在鉴赏。
近前,鲍似照笑呵呵地与那人打招呼,那人抬起头来,章杰才看清,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昨日新见过的,少府监少监文岫。难怪,昨日他听闻自己是鲍似照的女婿会有那样的反应。
寒暄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