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人均看向那白面郎君和他口中的“七哥”。此时,“七哥”手中的折扇已开,他缓缓扇着,似是要将这未荷湖边燥热的气氛扇凉一些。他看着贾西,明明面带笑意,却让人觉得发寒,贾西也不禁打了个冷颤。
这,可难倒了冯妈。冯妈并不知晓琴操是否与秦观有过这般约定,当下金子在前,当然选金子啰。计较之下,冯妈将金锣一敲,喊道:“恭喜这位官人成座上客。”
这三人迟到方才有此一问,这小童恰好说了缘由,众人便被领进了竹里馆。在进门时,苏学士还感叹了一声好字。那安童顺势接过话:“这馆名是姑娘们自己起的,字是素问姑娘写的。”
几人寒暄几句后,侯爷竟邀了三人一起。冯妈左右含糊,推推搡搡,年轻侯爷从袖子里拿出张银票,刚要说话,秦观先自递上一张三百两的银票,见这些达官贵人如此守规矩,冯妈自不好再推辞,当下命了安童领路。
这句话让众人对这两姑娘更加期待,只秦观和佛印对那未谋面的素问多了几分好奇。因为当代能让苏大学士称赞的字,能有多少呢?
进了别院,花香扑鼻,竟是不常见的瑞香。刚走了几步,那学士负手俯身闻香,闭目欣赏,起身时,诗句已成:“幽香结浅紫,来自孤云岑。”
那银子正落在冯妈怀中,得了银子的她连声道谢。侯爷摆了摆手,示意她回了,留着安童领路即可。
这下,冯妈的脸色可不就是比猪肝么。这官人都要鞠躬的人,可是个哪路神仙哩?自己是不是得罪了个最大的神仙哩?
就在众人都以为他要放弃的时候,五个字掷地有声:“一千五百金。”闻言的贾西倒吸了一口凉气,口中喃喃骂道:“这人,金子这不打鸟紧么。”
那边,七哥朝向国舅作揖后,上前来。快到冯妈跟前时,脸色微变,收了扇子,快步到秦观面前,行了正经学生礼,道:“不知苏学士来,子瑜失礼了。”
秦观看了看东西两馆,对着苏学士说道:“先生,学生上次来是在兰苑见的琴操姑娘,想来如今她成了头牌,便搬到这别院中来了。咱们去西馆罢。”然后又对着侯爷躬身:“侯爷,文九郎可是去东馆?”
这下,贾西可再不敢乱喊价了。这贾西口中的国舅爷确是当朝向太后的弟弟,名唤向信,字诚,行八。叫声国舅爷可不亏。就在冯妈要定价时,有个脆生生的声音传来:“冯妈,熟客,可还要重新竞价?”
然后对着秦观陪笑:“秦先生,今日来得晚了些。得罪了。下回您来,我送您一瓶上好的西凤酒,权当赔罪。”秦观看了看同行人,这回除了上次的和尚,还有个着便服的官人。
出价一千、金,可还有更高者?”
来者正是秦少游。幽篁楼却有熟客可免竞价一说。但自琴操出阁之日拔得头筹后,秦先生并未再来,可谈不上熟客这一说。可偏偏琴操开过口,说若是秦先生再来,可随时约见。
琴操回以微笑,可对方竟没有移开,虽然自己是官妓,可容不得这般唐突。便撇开目光,不再理他。这时,白面郎君用肘子推了侯爷一下,他才回过神来,自知唐突,有些尴尬。
没想到来人这许多,两位行首一一见礼。待都坐定,琴操感觉有一道目光跟随着她,她抬头看去,却是那个紫袍郎君。剑眉星目,似乎含情。她恍惚地想着:好熟悉的目光。在哪里见过罢。
秦观这时向琴操问好,并指着介绍道:“姑娘,这位是苏轼,苏大学士。
听了这话,老鸨冯妈才算松了口气。眯着的双眼,看那侯爷,怎么看怎么潇洒。心下感叹:这年轻侯爷出手真是阔绰,若成了常客,倒是有了个靠山。
贾官人旁的大贵人,撇了他一眼,似乎不满他口出秽语,贾西立刻收了话端,笑着问道:“国舅爷,咱还竞价么?”那人也不答话,而是看向那边,四目相对,“七哥”收了扇子,恭敬地抱拳作揖,显然是认识。
众人大笑,冯妈也只得陪笑。苏学士笑得最为大声,收了笑声后,正经赞赏道:“妈妈有急智,我等小人了。”说完还抱了拳。侯爷也收了笑,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扔给她:“让苏大学士赞赏,该赏。”
第70章 馆中见来客 竟是旧时人(上)
其实,东西两馆近在眼前,领不领路的无关要紧,冯妈招呼声便退下了。安童介绍,东馆是素问住处,西馆是琴操住处,问众人先去哪边。
那个被紫袍官人行礼之人,穿的却是普通长衫,褙子披于外,面色微红,长须,看样子已近知天命,正与那和尚说笑。听见有人见礼,转过了头,含笑的眼眸认清来人,当下顺势回礼:“下官见过侯爷。”
走在后边的冯妈听了拍手叫好,众人皆望去,倒像是要看看这老鸨能说出个怎样的四五六来。看懂了众人目光的冯妈,支支吾吾,忽然急中生智:“大学士,好文采,竟比那曹植还快了三步。”
未等贵人们答话,那安童还带着稚气的声音传来:“诸位贵人,今夜本楼两头牌同台,现下都在琴操姑娘的竹里馆,请诸位这边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