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叽叽咕咕像他妹一样,嘘寒问暖。
“...... 你先吃,我再说两句。”
“没事,慢慢跟他讲,我等你。”
赵慈没有妹妹,没有爱人。
可是,他兜里装着各占一半的她。
即便他的出身黑不见底,从小被人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家里往上数三代,全是劳改犯的料子,她亦不曾在乎过。
每逢新年上山祈福,赵尚两家结伴同行,就属这姑娘磕头磕得最响亮。
大人问她念念有词说的是什么,她两条辫子松了,摇着钢盔头,说是秘密。然而一转身,被赵慈用瓜啊果的一哄,就全给倒出来了。
她没有求考试过关,而是祈愿大仙保佑赵氏开工大吉。
赵慈震惊,问她怎么会晓得这些破事。
太危险了,云云。
她坐在他身边,捧着比脸大的瓜瓣啃,含糊说不危险,这是赵三哥来家里请她爹算吉日时,她不小心听到的。
…… 阿慈你放心,我能保守秘密。
你能?
能。
她说能。
赵慈信也不信。
但今时今日,他不可以质疑程策的水平。
那人经得住风浪,再黑的秘密,于他而言也不过是过眼云烟。
赵慈啃着鸡腿,一想到被月老发配到鸡头山的程策,心里就不落忍。
赵家,一直在动土,或是预备动土的路上。
这份铁锤交织汗水的执念,深入骨髓,所以多年后的今日,尚家小姐亲手选的丈夫,才会蹲在工棚里,捧个杯子遥望山景。
程策戴着安全帽,汗流浃背,喝一口水,再咬一口香蕉补充能量。
根据岳丈的说法,婚后,他的未来将一马平川,基本可以做到指哪儿,打哪儿。
这话不是假的。
就在刚才,他揣着人定胜天的信条,认真做了笔记。
赵二哥的黑手指哪儿,程策就在哪儿摁枚彩色大图钉。
他学业有成,事业尚未正式起步。
但他已深不可测。
他正是战斗在第一线的真假四当家。
夸父追日,他追月,马不停蹄地,摇身一变成了挥汗如雨的赵哥。
赵哥长得好,命却苦。
也就是到了这个钟点,他才刚能歇一歇,吃点儿东西,跟总工聊两句接下来的安排。
顺便,也问一问爱妻,这结婚证领得怎么样了。
程策曾是一位坚强的青年。
今日,已是一位耐操的汉子。
绝苦的逆境中,他站稳了。
面对赵三哥直击腰眼的老拳,他华丽一旋身,成功避开了。
清早眼睛扒开来,程策已经撞过墙,洗过澡,感受过动员誓师大会,并被他爹点名,再次上台给大伙来一段演讲。
前夜,他只知道鸡头山要开工了。
待到阅览过整套计划,他才晓得赵家的铁汉要背着政府,干什么勾当。
程策震惊。
不过他没有慌神。
下头黑压压的人头,他独自站在话筒前,清清嗓子,一开口,就是今天我准备不充分。
先给大家随便讲两句。
程策心如死灰,心里一个完型的词,一段整句都找不出来,因此语调起得比较平。
然而鸡头山是块宝地。
再平再静的好人,只要来了,被现场气氛一激,就抱着杆子往深渊里出溜。
程策搞不懂为什么,似乎越讲,气越顺,口齿亦越发伶俐了。
这狼窟本不是他的家。
他亦很久没回来省过亲了。
但他在一分钟不到的时间里,适应了此地的空气。它不安全,不老实,和他的人生隔着几辈子的距离。
可它曾是他的一部分。
连根拔起,还带泥的那种。
满员的阅览室里,统一着装的铁汉们抬着脸,表情真诚,等着他说话。
那阵仗,好像不管他胡扯什么,他们都能捧场。
都会猛拍巴掌。
于是程策做了两遍深呼吸,把临时编的稿纸揉成团,搁到了讲台角落。
他挽起衬衫袖管,调整过话筒高低,转而谈起了曾经,比如,与潭城警方的数次交锋。
他一谈,台下就响起了惊异的抽气声。
不过程策没受影响。
他总结惨痛经验,理论和实际齐下,而受到现场气氛的鼓励,他更斗胆把当初没来得及提的建议,给大伙交了底。
程策握着拳,抑扬顿挫,把自己讲得脑子发热,更把群众讲感动了。
他的哥,热泪盈眶,欣赏四弟一夜之间就开花结果的领袖风采。
赵爹正襟危坐,抖着手指说陈站长,怎么样,这才是老四的真本事,平时他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