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慕予回到自己那小小的院子里,此时已然接近黄昏,早已将自己的行囊收拾好,看着自己床上那少得可怜的行囊,也只是扯了扯嘴角,心下充斥着难以言喻的情绪,似是失落,又似是不舍。
她本就不允许随意外出,更何况女儿家那些好看的衣裳也不便于习武,所以便只能穿着鉴查院内的纯黑制服,还好那制服是特意定制的女装。
小院内的每一个角落都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回忆,她躺在摆放在窗前的软榻上,微凉的指尖轻轻抚过窗沿底下自己刻下的痕迹时,顿了顿。
这些痕迹啊,都是她这些年的心事。
她在屋顶坐了一晚,从日落到日出,走吧,该启程了。身侧传来的是言冰云带着些许无奈的嗓音。
我知道了。
他从昨日夜里便安静地陪着她坐到现在,两人一句话都没有说,就这样坐着屋顶,以自己的方式与鉴查院道别。
自此一别,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她心里十分清楚此去路途遥远,作为探子,过的也是朝不保夕的日子,许是难以再会了。
换上了言冰云为她备好的白衣,她披着长发却又有些手足无措,阿云,我不会绾发。朝着门外叫了一声。
只听见少年底底地叹了口气,似是早已习惯她的使唤了,来了。熟练地替她绾发,随即还似是变戏法一般,不知从何处拿出了一个桔梗样式的发簪。
桔梗向来是她最喜爱的花,只是她没想到,他居然还记得。
看见她讶异的眼神,都八年了,每年一到你的生辰就被你念叨,还能不记得吗?只是叹了口气,语气无奈至极,走了,再不去费老该怪我了·。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她十岁以前一直都是男装示人,言冰云一度将她当做为弟弟,还发誓要保护好她,当时鉴查院众人只是笑而不语,也没人故意告诉他。
直到有一日,他将她拉到河边,一脸认真地说要教她游泳,这才被看好戏的费老提溜起来,告诉了他真相,当时他那一副天崩地裂的模样,真真是太可爱了。
可惜现在就只板着一张脸,变得一点都不可爱。
至此之后,她便被勒令换上女装,也不知道究竟是谁的主意。
谢慕予掀开了马车上的帘子,视线里变得逐渐模糊的京都二字,内心点点滴滴的记忆涌上心头,汹涌而至的情绪几乎将她淹没,而她只能紧捉着胸前的衣料,大口大口地呼吸,企图平息着这从未感受过的情绪。
忽然眼前一黑,便栽倒在一个柔软的怀抱之中。
她似乎梦见了许多东西,都似乎什么都没梦见,梦里光怪陆离的一切,似乎将她带回了家,她真正的家。
似乎有谁在遥远的地方呼唤着她。
慕予?慕予!你没事吧?那嗓音十分熟悉,她似乎有一瞬间看见了陈萍萍,他苍白着脸底咳着,声音喑哑似是因为风寒加重。
随即又变成少年担忧焦虑的嗓音,这样担忧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她想开口告诉他不要担心,却怎么也发不了声,就连自己的四肢也无法控制。
她只是着凉了。是师傅。
就在那一瞬间,意识似乎被沉到海底,再已无法感知到四周的任何事物,只被无尽的黑暗以及寒冷包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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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萍萍埋头在书案上写着什么,墨水却在不知不觉间用完,下意识地唤了一声谢慕予的名字,想让她帮他研墨,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她早已离开了京都。
她不在了。
这个认知就似是打破了他情绪的围墙,坐在轮椅上望着软塌,心上忽而感到空落落的,就似是心尖上被剜去了一块,虽不疼痛,却又似是少了些什么,浑身不舒服,只让他无意识地收紧放在毯子上的手。
她真的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