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开始附和并抓住一五八,有人甚至伸手向一五八裤袋要掏钱,一时拉拉扯扯,他扣子掉了、镜架也歪了。
五分钟过後,蛮牛终於受不了,问:「欸,你在干嘛?」
「这月收多少?」她问,长期抽烟令她嗓音沙哑,但她仍用鲜红指甲掐了支烟来抽。
半晌,他才怔怔走回教室。
下课,一五八在同学武力威逼下到福利社跑腿。
拉扯间,一五八口袋被挖出一张千元钞,掉落在地。众人怪叫欢呼,其中一人动作较快,立刻弯腰捡起钞票,拿在手里挥舞,喊:「干!早上还骗没钱!这不就是钱吗!」忽然那钞票唰地被抽走,蛮牛自那人衣领一扯,那人便摔在地上,蛮牛没说话,把钞票塞入居然上为被大肌肉撑裂的胸前口袋里。众人扶起同伴,不敢说话,静静地跑掉了。蛮牛直接在楼梯坐下,拍拍身旁空位示意要一五八也坐,一五八顺从地坐在他旁边。蛮牛点了枝烟抽,把烟盒递至一五八面前,一五八摇头,他把烟塞回裤子後面口袋,上身挺直了一会儿,不知情的人会以为是在炫耀肌肉。蛮牛转头看了看臭着脸的一五八,笑笑地问:「你哭了喔?」一五八低声道:「要你管。」生气地走了,只听见背後蛮牛问:「干嘛不等我抽完?」
蛮牛又坐了回去。一五八则再度摀起耳朵,念课文。
一五八不理他。
又过了几分钟,蛮牛走到一五八身後,手撑在书桌两端,从一五八上方望过去,问:「你在念哪一科啊?」
「不错啊,南楠高中。这个月又一次绩效最高,来,你们的奖金。」蛮牛上前鞠躬,领钱。
蛮牛进来也没做什麽,只是坐在一五八背後床上,壮硕巨大的体型压得床嘎吱作响。一五八假装蛮牛不在,不去理他。
结果仍是勒索,还假装好心,令一五八感到恶心。「一个礼拜只要一千,你参考一下。」这是在做业务吗?一五八反胃至极。蛮牛说:「给你考虑,到明天为止。」说完扶着桌子起身,两个跟班刚好把全班男生勒索一遍,他就带着跟班离开了。一下子,一五八座位旁的走道感觉变宽了,他如释重负,至少在明天之前。
晚上,一五八在书桌前念书。门口电铃响,妈妈大叫:「我来我来!」然後他听见妈妈说:「哦,志豪的同学哦。请进!请进!来,拖鞋!拖鞋!」
「喂!啊我的波卡咧!」
一五八不耐烦道:「走开啦!你又看不懂。」
「什麽?」一五八不解,「都给了啊。」他下意识推了推眼镜。
又过了一会儿,蛮牛拿出一张一千元,「欸,你的一千元。」放一五八桌上。
「时间不用钱喔?希望落空不用精神赔偿喔?」
「还有啊!」其中一人伸着手说。
「对啊!我的纯吃茶呢?叫你买,你跑去鬼混!」
一群人在楼梯转角围住一五八,他被逼到墙边。一五八於是将钱退给众人……。
「大姐头!」大家连忙向这女人鞠躬。
其实已经上课了,可是身为混混,蛮牛当然不在教室;教室是他玩累时休息的地方。
会是谁?一五八绷紧神经。门打开,是蛮牛,正回头不断「谢谢伯母!谢伯母!」地点头。一五八吁一声,翻白眼。
「大家都表现很好,不过还得再跟南楠高中学习,他们已经蝉联第一名三年了,大家给他们掌声。」
一五八看着,忽然气极了,呼吸急促起来,抓起钞票掷回蛮牛身上,低声道:「假惺惺。」
在商品陈列架之间,他瞥见一枚魔幻的十元铜板滚来,一个女孩弯着腰追着跑。铜板停在他脚边,他蹲下捡,她也蹲下,他看到她的长发在空中散成水墨画兰花叶儿的优雅线条,看傻了,以致终究给女孩自己先拾起了,捻起铜板的手指纤细白晰,好像轻轻合拢的花瓣。她眼睛笑着,一时落英缤纷,「谢谢」,虽然他分明没捡到。转身,长发又是一飘,走了。
「赔钱啦!」
他在离校不远的公寓里,和小弟抽烟聊天。除他们,另有四五个他们这样的小团体,也抽着烟,一时烟雾弥漫得差不多可以飞出几个神仙。一个年约三十的女人从房里出来,穿过他们时竟十分悠游自在。
大概十多分钟过去,一五八才察觉,蛮牛怎麽都没声音。回头看,发现蛮牛竟躺下睡着了,一手横在後脑、一手放在肚子上,双臂浮着粗筋。一五八走去床边,颤巍巍地轻轻碰了一下蛮牛的肩膀,蛮牛惺忪睁眼。
钞票碰到蛮牛衣服,滑落至地。蛮牛拾起,放回一五八桌上。「谁知道是不是跟别人勒索来的……。」一五八又把钱扔回去,但这次直接掉到地上,「把钱拿回去啦!」一五八说着,转回去,摀了耳朵念课文。蛮牛坐在一五八床上,没去捡那张钞票。
那称为大姐头的女人便一本本翻看,数钱,并在另一本笔记本上记录。
蛮牛示意,其中一个小弟恭敬地呈上一本册子,中间夹了一迭钞票。别的团体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