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芳忙将麻璋拉到一旁,低声述说情由,还将锦衣卫公文示与他看。
看这几个秀才听了自己身份后俱都色变,杨林洋洋得意,“识相的都与老子滚开,不然让你等都晓得锦衣卫的厉害。”
一个国字脸的秀才整襟上前施礼,“学生交城解一贯,有一事不解,请教大人。”
“管你一贯还是半吊,有话说,有屁放。”杨林鼻孔朝天,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锦衣卫是不是皇明官军?”解一贯肃穆问道。
“你这秀才读书读傻了吧,锦衣卫是万岁爷的亲军,自然是官军了。”今天遇见的不是愣子就是傻子,杨林也觉得倒霉催的。
“既是官军,这‘狗官’一词又从何而来?”解一贯昂然直视。
“这个……”杨林被问得张口结舌,“这是一时口误而已。”
“食君之禄,身蒙君恩,如何口误会出此大逆之言?”解一贯颇为愤愤。
“你这酸子找死不成?”杨林恼羞成怒,决心干脆弄出几条人命,反正这账也是记到锦衣卫名下。
“曾唯兄,”麻璋面色凝重地走上前,向解一贯摇摇头,示意他让到一边,随即向杨林躬身施礼,“适才听兄长陈述,方知耽搁了大人公务,还请大人见谅。”
“算了。”眼见耽搁时候越来越久,杨林心中也是焦急,“本官还要赶路,将涉案人马即刻交于我,便既往不咎。”
“那是自然,只是……”麻芳笑容极不自然,犹犹豫豫地看向本家兄弟。
“只是什么?”杨林越来越不耐烦。
“只是这公文中有一处不明,想请教大人。”麻璋接口道。
“公文怎么了?”杨林提防之心顿起,“左一个请教,右一个请教,没完没了,大爷不是你们的教书先生!”
“是关于镇抚司的大印。”麻璋轻声道。
“大印?大印有什么问题?”杨林突然轻松下来,“还能是假的不成?”
“这倒不是,只是这行文墨迹悬在朱砂红印之上,不知何故?”麻璋手指公文用印处,虚心求教。
“这有什么不懂的,这是公文上先用了大印,然后再提笔写的行文,明白了吧!也不知你们这些秀才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杨林犹在念叨,却觉得场中气氛有些不对,见那一干秀才和麻芳看着他的眼神都透着古怪,只有傻大黑粗的麻全和他带来的手下,一脸不知所谓的表情。
“你们怎么了?说话呀!”杨林骤感心中剧烈不安,忍不住大吼。
解一贯面容肃然,沉声道:“按《大明律》:空文用印者,绞。”
洪武四大案之一的‘空印案’,曾引得大明朝四方震动,人头滚滚,朱元璋改行‘勘合’验对文书,又立严法重治伪造印绶与滥用公印者,百官士子无不知晓,曾在洪武四案中出过大力的锦衣卫官佐怎会不知情!
杨林惊觉事情败露,大喊一声‘动手’,声音还未落地,便给飞来一脚踹翻在地。
“全部拿下,一个也别跑咯。”麻芳踢倒杨林,便冲手下军兵大声下令。
众军轰然领命,杨林手下那几个人适才都夹杂在军士之中颐指气使,此时猝不及防便被摁倒就缚,纵有几个伶俐的反应迅速,也还没跑出牧场就被扑倒,少不得还要挨上一顿胖揍。
强弱悬殊,胜负明显,麻芳下了命令就不再管,大步走到已被上绑的杨林近前,从他身上搜出适才自己送的银票,再回想自己方才低眉顺眼送钱的委屈,越想越气,左右开弓连抽了八个大嘴巴子,边打边骂,“黑心的王八蛋,驴配了的狗杂种,你是哪根葱,也敢让爷爷孝敬你!”
杨林被打得口鼻流血,知晓此时决不能松口,兀自强硬道:“麻芳,你好大胆子,敢打锦衣卫,不怕抄家灭门么!”
“锦衣卫?有敢滥用空印的锦衣卫么?!”险些被冒牌货害得破财的麻芳火冲顶门,抬腿将杨林踢个跟头,提起大脚丫子对准杨林便是一通猛踩,边踩边骂,“打得就是你锦衣卫!告诉你小子,在大同这一亩三分地,就是那丁寿来了,老子也是照打不误。”
这一半天麻芳担惊受怕,憋屈狠了,如今这群人不论真假,有了这空印官文在手,理是占住了,何况周边不是他的亲信手下,便是本家兄弟与故交,也不虞隔墙有耳,是以毫无顾忌。
杨林被打得先是嗷嗷乱叫,随后苦苦求饶,麻芳一概不理,最后眼看被打得奄奄一息了,麻守备才觉得胸口这闷气消解不少。
捶捶发酸的老腰,麻芳直起身来,自嘲道:“久不上沙场,这身肉也懒了,打个人便腰酸背痛,不服老不行喽……”
周遭一片静寂,无人应答,麻芳察觉气氛有异,游目四顾,见部下与麻璋等人神色古怪,眼神直向后方示意。
麻芳转了个身,只见身后整整齐齐列成几队,足有数十人,俱都衣甲鲜明,手按腰刀,眼神冰冷地瞅向自己。
这打扮气度比之杨林那虚张声势的模样不知高出多少,直觉对方来头不小的麻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