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年代到了过年遇见了人也会拜年,但绝不能说恭喜发财此类的话语,否则会被当成反动派逮起来批评教育,现在的问候大抵是说:春节好,身体好,工作好,严谨一点的就在前面加个某某同志。
让慕倾倾觉得好笑的是看到一个小孩正儿八经的对他妈说:“妈妈同志春节好。”
让她当场就笑了出来。
“呀!小四,你这身衣裳织的可真好看,摸着也太软和了,线不便宜吧?”和旁边妇人闲话的大勇媳妇拉过正漫步走过的慕倾倾,摸着她身上的衣裳,一脸艳羡道。
另外几个妇人也围拢过来,均一脸羡慕,就着这个话题你一句我一句的闲聊开,
“这是的恒源祥牌羊毛线吧,我姑是上海的,我摸过一回。”
“我说呢,牌子货啊,难怪这么软。”
“就是颜色素了点。”
慕倾倾笑笑,“是托人买的。”
杨国虹也在,没有理慕倾倾。
慕倾倾只当也没看到她。
这身毛线还是托被她威胁过的店员给她从上海带过来的,带了三斤,一斤墨绿,两斤黑色,墨绿的织给自己,黑色的织给了庄河,可庄河从来舍不得穿。说来也好笑,自那回和那店员争执过一次,后来她又去过几回二人竟熟络开来,偶尔她会带些rou给对方,一来二去,处的不错。
她拢共也就织了两身羊绒衫,一身普通的灰色,一身恒源祥的墨绿色,在她看来,两身是要的,可在旁人看来,她实在过于奢侈,况且时下人喜欢大红大紫的艳色,像她的这些黑不溜秋的颜色是男人才穿的。
夜里落了一场雪,阳光碎碎的洒下来,将大雪初霁墙头树梢折射出凉白的光。
慕倾倾手被大勇媳妇拉着,左右没什么事,便随着她坐到篱笆栏旁搭起的一排石凳上。
她也不小气,拿出兜里的瓜子散给她们吃,她的大方赢得妇人们不少好感,慕倾倾笑笑,安静的坐着听她们闲话,并不插嘴。
站在妇人们旁边不远处的杨国虹鼻腔“哼”了一声,看看自己洗到发白的军绿土布衣服,眼里闪过不愤,还有隐藏的很深的嫉妒,凭什么杨树他们这么宠着杨小四,而她的大哥大嫂恨不能让她永远都别嫁,做牛做马的为他们挣工分,反正在兄嫂父母眼里给她口饭吃就得了,想要新衣服?你在开玩笑呢?
要不是舍开一身rou,连现在这身也穿不起。
想到这些,杨国虹觉得慕倾倾脸上恬淡的笑越发刺眼,“sao货,装什么装,被庄瘸子Cao烂的玩意儿,我呸。”在心里骂了一顿,神清气爽多了。见没人留意她,起身走了,临走前不忘剔一眼慕倾倾。
“莫名其妙,我现在没招你吧?”慕倾倾暗自嘀咕。自那一次撞见杨国虹和何铁春的jian情后,对于杨国虹反倒升起一种莫名的同情。但反过来说,能和何铁春那样的货色搅在一起,她杨国虹也不是什么好鸟。
妇人们还在你一句我一句的闲聊。只是那话题跳跃的很快,已经从衣裳上跳跃到了哪个汉子钻了哪个女人的被窝,哪个女人成天晃着一对nai子,勾的汉子走不动脚,又哪个男人很凶猛,他媳妇天天走路都要叉着腿之类的,内容非常的劲爆。
慕倾倾听的津津有味,女人聊起性方面可一点都不逊于男人。
还是大勇媳妇先反应过来,“小四可还是个小姑娘,你们说话注意着点。”
几个妇人善意的发出笑声,其中一个道:“记得小四是十六了吧,都到嫁人生娃的年纪了,知道知道对她也有好处。”
慕倾倾一脸腼腆,“婶,出来的久,我先家去,你们聊着。”
少女小脸儿羞红,眼眸若水,睫羽半遮,宛若一朵雪后的娇花。
看着她走远,有人感慨,“我才发现,这杨家小四实在俊俏。”
“可不,比起戏文里唱的千金小姐也是不差。”
“我看啊,咱们这后塘山水全滋养到她一人身上去了。”
“不知道要便宜哪家后生。”
大勇媳妇道:“给你家那小子娶回家呗,年纪可不正合适?”
那妇人面露讪色,转到别的话题去聊。
杨家小四好看是好看,可那小身板哪儿是做农活的料,听说身体还不好,娶回家是万万不能的。
积雪铺陈在路上,踩下去时,就是一个脚印,还有“咯吱咯吱”的声响。慕倾倾搓了搓手,走到一处拐角,见四下无人了才快步以不留下痕迹的小心,往牛棚所在的方向走去,牛棚远离房舍,空荡荡的矗立在平野,草木早已摇落殆尽,棚顶白雪皑皑,格外萧索空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