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无所事事,关诗妤把整座大宅都逛了一遍。
夜风拂过裙摆,她依傍在二楼露台边,安静地享受一根烟的时间。
大宅的门一开,范佑其停好车,关诗妤站在高处注视,比划着朝他头顶弹一弹烟蒂,如此飘渺,风一吹就散成灰烬,了无生息。
他们是在楼梯碰见的。
范佑其接二连三遇到破事,只觉劳累,避开她的目光,往自己的房间方向走去,而关诗妤也只是蹲下,裙摆一起一伏盖住她的腿,捏着那颗烟向旁边立着的桃花盆栽塞,由泥土熄灭。
她蹲下的那刻,他的西裤经过她的肩膀,她一只手还在盆栽,另一只手故意捏着他的裤子,然后抬眼望,腿麻。
您还没蹲多久。范佑其被她拉扯,只得停下,低头看她。
关诗妤不动,他不得不抓着她手腕拉她起来,这一带正由她的鼻子蹭到他被打过的脸。
关诗妤看见佣人在下面窥视,她迅速移开后,正巧发现他脸有红印。
被打了?
范佑其顿了下,不让她看,耐不住她直接掐他下颚,认真地打量:力道和位置都很熟悉,正和我以前受过的一样。
关诗妤很正经地以长辈的语气说,这一看就是范若婷打的。
范佑其承认,是我做错事。
是呀,你做错事你错在让她打你。我知道她是为甚么这样做,但那也应该由我来打,而不是她。
范佑其偏着头,下巴还被她冰凉的手指扣着,对我来说都一样,她也是我的长辈。
无趣,你这次比任何时候都要顽固无趣。
关诗妤松开后拍拍他脸,高傲冷淡地扬着下巴,不再笑,你知道吗,我原本不打算放过你了,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
真是受够了,你被范若婷打一巴掌还如此诚恳地认错,说明你就是怂,你就是没胆,遭不住我的挑弄,却整天把规矩放到嘴边。
范佑其觉得她的话比手指还冰冷,满是露骨的讽刺。
愧疚了?不说话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是麽,你们两个有甚的资格,你要道歉就同我道歉,而不是对她。
她竟然开始嫉妒他对范若婷道歉,这样的感情就如藤蔓,逐渐生长扭曲起来。
范佑其认真听着,摁着指腹,我同您说过了。
关诗妤厉声要求:我没接受!再道歉一次。
对不起,是我错。
我听不见。
范佑其重复,然后说:我先前和您约法三章,您若答应,我一定遵守不再逾越。
不接受。
不接受我的道歉吗。
关诗妤目光落到他身上,她根本就不要他的道歉,她气得难受,可眼睛丝毫未放过他充满忍耐的表情和举动,越是这样,她越要找到那个皮箱。
她不回应,他得不到回应,两人最终不欢而散。
直到半夜,她神神秘秘地进入他的房间,浴室的水在流着,床上依然没人,她的身子穿过窗纱,脚压在如纸片一样的白光处,踮着脚尖,一步一步静悄悄地走到他的衣柜。
关诗妤趴在地上,慢慢地打开衣柜钻进去,任他衬衣像繁杂的纸条一样扫着她的脑袋,她不能靠光辨别,只能摸,摸了有一阵,还是寻找无果,她烦躁地后退,本就不满,取下他一件衣服撕烂。
对着摊到床上烂掉的衣服,像飘零细碎的白浪沉没她的思绪,关诗妤低头,咬着指骨思考。
好乱。
这棕色皮箱到底能够运甚么,巡捕、挂念的亲吻、梦境,还有他的失控,定是和这有关。
如果是书绝不会兴师动众藏那么严实,不可能是书,究竟是甚么。
正巧窗纱被风吹起,风涌了进来,一个胶纸袋从床边飞到她脚下,她原本要捡起来,却听见浴室里他把东西扫到地上的声音,激烈而愤怒,他妈的,关诗妤关诗妤!
她心口一跳,下意识抚着双臂,好奇地凑近,感受到一股灼热的气流,她把裙子卷起来,跪在毛毯上从缝隙中看,他挺拔修长的身体滚着水珠,抬起手臂,另一只手准备将一支针推进血管里,动作有些狼狈。
关诗妤愣了一会儿,似乎发现非同寻常的秘密,她后退,腿一软便跌坐在床上,脚不小心勾到甚么把灯罩扯了下来,哐当一声。
他听到动静,还没压进去就将针扔到一边,心口乱跳,应是藏不到被发现,与她这么久,终于是被发现。
水停了。
范佑其出来,他的头发有些乱,水流到眼角,眯了起来,隐约看见关诗妤,她的裙子凌乱,柔和温暖的光如纱雾一般挂在她肩上。
两人目光灼灼,在清冷的空气中对视。
他认命地看向她,依然尽力使着好脾性,问:您不是说不纠缠我吗,还来招惹我做甚么。
明明是你那日在招惹我!她盯着他的脸,心境复杂,却说道:你果然有事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