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车没多久,夜风匆匆,天便完全暗了。
大巴车在国道开得七零八落,勇猛无比,童欣透过玻璃窗户,望向澄净冰冷的夜,酸楚不住窜涌心尖。
她又开始想起高哲,这个困惑她一整个青春期的男人。
她还记得,妈妈打电话来,轻描淡写的语气,小欣,你高阿姨送了喜帖来,说你高哲哥哥要结婚了。
这番话如石投湖,在她心里漾起无尽痛苦。她就那么傻呆呆,站在宿舍走廊尽头,手里紧攥那只听筒,大脑白茫茫一片,电话机断断续续传出,喂,喂,小欣你还在吗?
她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到宿舍的,只记得第二天是八百米体测,她绕着绿茵Cao场跑了大半圈,没撑到终点,便忍不住蹲在地上,哇哇大吐,五脏六腑,少女绮梦被她吐得一干二净。
世界黯然,唯剩四方方的天,白云一朵一朵从她头顶浮过,却没有一朵为她停留。
童欣喜欢高哲,自她一岁能走路开始,她便跟在高哲屁股后面,充当小影子。
那时高哲七岁,会从家里偷出铁皮糖果罐头,剥开糯米纸,将五颜六色的糖果,一颗颗塞进童欣嘴中。
应该是从那刻起,童欣便深深爱上了高哲,毕竟同他在一起的味道很甜。即使代价是小小年纪,她便坏了一口ru牙。
待她长大,入家附近小学读书,高哲已是毕业班。受童母所托,他常常牵她小手回家。
高年级的男同学,守在路边,挤眉弄眼嘲笑,诶呦,同志们快来看啊,高哲的小媳妇,我们的大班长,居然连一年级小女生都不放过。
每当这时,童欣的脸庞便红得似高哲胳膊上的三条杠,高哲会摸摸她脑袋,很温柔地说,小欣乖,别理他们。
童欣喜欢高哲接她放学,不仅可以与他手牵手,高哲还会掏出零用钱,给她买爱丽丝梦游仙境的贴纸,亮晶晶的。
后来,高哲进入中学,两人偶尔在路上碰见,高哲会在她身后揿响自行车铃,脸庞绽开和煦如风的笑,小欣,上来,送你回家。
童欣坐在摇摇晃晃的自行车后座,右手战战兢兢,轻搭少年腰。他后背微烫,夕阳余晖下,似刚出炉的大白兔nai糖。一缕暮风吹来,糖香消无,唯剩她咚咚的心跳。
她还记得,高哲举家搬离北城的下午,她背着重重红书包,兴冲冲跑回家,映入眼帘的却是对门搬家工人,正在搬抬大件家具,忙忙碌碌地进出。
那晚,她对着写字桌晕黄的小台灯,肩膀一颤一颤,直哭了许久,抽屉里,是系着粉缎蝴蝶结,还未来得及送出的整盒酒心巧克力。
再过三天,便是二月十四西方情人节,就差那么一点点。她就能鼓足勇气,告诉高哲,她喜欢他,是从一岁便开始的喜欢。
就差那么一点点
童欣的人生似乎被就差那么一点点的诅咒所包围。比如她额间这点小痣,如若长在眉心,便是令人惊叹的美人痣,可它却偏偏往右了稍许。
又比如她高考差了两分,便与第一志愿失之交臂,只得调剂去读植物学,女承父业,如他父亲一般,与植物园的花花草草打一辈子交道。
啪
正在童欣思绪纷纷时,一阵突兀声响将她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