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从这两个字，而是从您写字的态度看出来的。」
张老师端详了这个字，就像是面相师在端详着问事者的脸庞一样。苏字笔划多，花了他一点时间。
听到这句话，我真的是咬住嘴唇，才没泄漏出心底开心的心思。
这是我非常纠结的一件事。毕竟，我和小勤都是同志，某种程度而言，我的心思，反而是和小勤站在同一阵线的。
我装傻，点点头。「对方姑娘家」？这个词汇用得很古典。
解决了这个难题之後，我依约将测字的费用放在案头。「您解决了我心中的一点困扰，非常感激。」
「但你问的是感情的事，不应该这麽看。」
我嘴角失守，冒出一抹微笑。
我迟疑了。「张老师，我可以问，这两个孩子的感情，会有好结果吗？」
我心头大惊！不可能，不可能，我看不出来哪个字泄漏了这点天机。
生生不息！我心底笑笑。他们两个在一起，不会生育的。
原来如此！我大叹一口气。「张老师，您所言甚是。苏家孩子爱我儿子，用情更深。我害怕我家昊子用情不专，只是玩玩人家的感情……」
「可是，您写『苏』的时候，再三犹豫。一般而言，您应该会写下对方的名字的其中一字来让我测。但您写的却是对方的姓氏。我就在想，是不是对方名字是比较男性化的字，会让我一眼看出是同志恋情，所以您多所顾忌？」
「字面上看，『苏』是『艹』、『鱼』、『禾』三个字的组合。这是三种生物，而且都是常见的生物，所以简单地说，就是生生不息。」
「公子的这份感情是认真的，您看，每一日，都是二人世界。他很沉浸在这样的恋爱氛围中，显然是在热恋。就看您这位父亲，是否愿意成全一桩美事了。」
「您没动怒，修养太好了！这要是一般人，早就拍桌子了。」
他用另一张纸，写下他的拆解：「日、二、人。」
我同意。他再度递上那支钢笔和一叠便条纸。
没错，没错，两个今年秋天都是要当大学新鲜人的呀！
我不懂，我瞪大眼睛，想听他的解释。
我们再度坐下，我没有写下任何字，张老师把我刚刚写的「昊」和「苏」字，平行地，端正地摆在我眼前。
我心头突然被电到，我从来没想过把「天」字，看成是「二」「人」的组合。
我赞成，很合理的交易。
这个字是中性的，看不出来是同志恋情吧！
「呐，这是个好姻缘的字，待我详细解释一番。」
「您写『昊』这个字，气定神闲，从容不迫。毕竟，这是您公子的大名，您完全没有思考就写下来。」
「李老板，猜得出来，『昊』字是公子的大名，『苏』是对方的姓氏。但是…… 我就直接说了，公子恋爱中的这个对象，其实，是个男孩子，是吧？」
没错，的确是。
虽然，张老师只是「测字」，也不代表百分之百的正确。但是，从一个完全不知我家背景的外人口中，确认了昊子的感情，我也有种重担落地的畅快感。
「再看比较深的一层，『艹』是『菜头』，你是生意人，知道祭拜上必备的好彩头。『鱼』是『鲜』的开始，『禾』是『秋』的开始。这些说明了，到了初秋，公子和对方会在生活上有些变动，可能是成为某个职场的新鲜人，而这些变化，是带着好彩头的。」
「喔，李老板，这太多了，您大可不必……」
「可是，张老师，您是怎麽……？」
写「学」？不好，这个字，也比较像是男孩子的名字。
危坐，谨慎地回答他：「日在天上……」
我正想离去，但不免觉得有一点疑惑。他们这两个孩子的「二人世界」，可会只是昙花一现？毕竟，他们即将分头各自上不同的大学，这是很大的变数呀！
我应该写「勤」的。但这个字，有点阳刚气息，会不会被张老师看出来是男男同志之恋，反而不被祝福？
「李老板，您这是第二个问题了，要麻烦您写第二个字，付第二笔费用。」
我提笔、放下、再提笔、再放下。直到第三次提笔，才下定决心，写下小勤的姓：「苏」。
张老师笑了笑，「想必是对方姑娘家的姓氏。」
我一阵坚持，他一阵坚辞。
昊子，我多麽开心知道你对小勤的感情，是如此认真。
尴尬地场景持续了一会儿，张老师说了。「不如这样吧，李老板，我再说一件事，如果我说中了，这个红包，我就收下。若是我没有料中，那麽，山下有个育幼院，以您的名义，捐给他们，如何？」
但我提起笔来，考虑再三，我不知道要写下哪一个字。
我依约放下第二笔的费用。但我实在无法隐藏心中的喜悦，我再抽出六张千元钞，放在备好的红包袋中，递给张老师。